剩下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哗啦一声全部跪下,齐声道“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
顾怀风长吸一口气,拽着副将的衣口将他拎起来。
“不要命了是不是?”
“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不怕!”那副将坚定道。
顾怀风松开他,眼看着章继尧的大军在风雪中渐渐露出了轮廓。
“好。”顾怀风点点头,“等到了上边,再请你们几个喝酒。”他说道,攥紧杏花酒,向章继尧冲过去。
没有马,没有战鼓,没有军旗,十几个人却宛如一支庞大的军队,整个顾家军的精魂,在燃烧着,沸腾着,天地一色,杀声震天。
章继尧一笑,就好像看几个垂死挣扎的虫子,一挥手,弓箭手便齐齐放箭。
箭破了顾怀风的盔甲,狠狠地扎在他的肩甲上,章继尧跃下马,抡起枪,向顾怀风挥去。顾怀风单手横过杏花酒,挡开了来势汹汹的章继尧。
“乘风侯真是好身手。”章继尧大笑道。
顾怀风怒目圆瞪,大喊道,“大胆反贼!拿命来!”说着向章继尧刺去。
“就凭你现在?”章继尧依旧笑着,“顾怀风,我给过你机会,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相!”几句话间,两人已交战在一起,章继尧手掌一番,从袖子里甩出一把短刀,狠狠地捅进了顾怀风的胸腔里。
战到最后的人,还是和那十几个人倒在了一起。
英雄难逃落幕,打仗,死人是难免的。顾怀风倒下去,塞北的风丝丝缕缕地编成网,好像想要接住这位相处了十多年的老朋友,却又无能为力地重重散开。
顾怀风想,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对是错,他最后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身上也没有痛感,他怕子仪会怨他,怕小顾情以后会忘了父亲是什么样子。坠地的一瞬间,顾怀风满心只想再喝一口桃花酒。
大雪飞满天,那雕着小桃花的酒壶,在雪地里滚了一段。
千万景色皆已朦胧,顾怀风拼了命地伸出手,想抓住那关于家乡唯一的念想,像一只蜗牛,想爬到井口看看太阳,却总是爬到一半就掉下来。
章继尧歪头看着乘风侯,看着他用尽全力的挣扎,不想拿枪反抗,而是只想喝那一口酒。
“可笑啊。”章继尧走过去,一脚下去,狠狠地踩在顾怀风的手腕上,脚踝来回扭动,风吹过去,将骨头碎裂的声音卷走了。
那是一代大将留给人世间最后的声音。
章继尧一笑,低头捡起杏花酒,拽起顾怀风的头,讥讽道,“乘风侯。从现在开始,你才是反贼。”向蛮夷长吹一号,告知他们今天的戏已经演完了,可以回家去休息了。
第70章夏虫轻语,不尽柔肠
太阳已经醒了,晨风吹起神庙破碎的门帘。
詹星若把顾情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刚和母亲分开的孩童,只是他身上没有糖也没有小玩具,不知道该怎样让怀里的人停止哭泣。
“你这样哭,伤会加重的。”詹星若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商量着,“躺一会儿吧,我在这陪着你。”
顾情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双目无神,向后重重一靠。詹星若虽说理解顾情的心情,但却很难感同身受,只能挪过去,脱下衣服垫在顾情的头下面。
詹星若看了看顾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趣地问道,“无争马上就要到了,你不是想让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吧?”顾情愣愣地转过头,詹星若叹了口气,“顾老板这么狼狈的样子,只给我见识见识就行了。其他人就免了吧。”
顾情苦笑一下,点点头,“我本来……不想让军师看见的。”
“顾情。”詹星若忽然很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顾情抬起头,迷茫地望着詹星若。
“别再说那种,想要牺牲自己的话了。往后我来照顾你,但是我炒的菜不好吃,也不会说好听的话安慰你,如果你乱碰我我也会生气。”詹星若转头看着顾情,“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不再受伤。这样可以吗?”
詹星若语毕,顾情一手撑着身子,费力地爬起来,侧头亲吻詹星若柔软的嘴唇,詹星若没有反抗,身体微微一缩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顾情的睫毛上还挂着闪闪的泪水,他反复啄吻着,又轻又柔,好似言语诉不尽钟情,只能轻吻以慰柔肠。
“谢谢你,军师,谢谢你。”顾情微微颤抖道。
詹星若睁开眼睛,看见顾情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好了。”詹星若哄道,用手轻轻擦去顾情脸上的泪痕,“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吧。”
顾情的掌心覆上詹星若的手,有气无力道“军师,我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