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新来的这个傻逼弟弟,竟然恐吓它,不给它吃!看见了吗,就是这样弄翻它的狗粮的!

谭冥冥:“…………”啥?这是在演啥?在线踹翻狗碗?

是嫌弃给他准备的那些排骨不好吃?

见谭冥冥一脸茫然,压根看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狗子抱着脑袋急得团团转,简直委屈得快哭了!不行!它一定得想个办法治治那个死白莲花,又是母狗又是恐吓的,它不反击回去,它就不是这条街最猛的狗!

它忽然镇定了下来,想到了办法。

一整天没见谭冥冥,它委屈得要命,不肯放过这么会儿温存的时间,于是冷静了下来,趴在谭冥冥身边,将毛茸茸的脑袋拱过去。

而谭冥冥见刚刚还宛如得了狂躁症的小狗终于安静下来,便揉了揉它脑袋,叮嘱道:“乖点儿,晚上还是进我卧室吧,阳台冷。”

狗子立刻惊喜抬眼,但谭冥冥还没吃饭,就先出去了。

待谭冥冥出去后,狗子冷静思考了几分钟,随后从卧室钻了出去,冷冷朝着鞋柜那边看了眼。

无论如何,它一定要捍卫自己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要让全家人知道这少年的真面目,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无辜!

趁着全家人都在餐厅吃饭,狗子钻到阳台上去,仰头望着几盆谭妈妈最喜欢的、即便是冬天也伺候得非常精心的花。

是啊,一只狗怎么会跳到这么高去弄摔谭妈妈最喜欢的花盆呢?

……

而餐厅。

邬念见谭冥冥从卧室出来去洗手,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狗,在自己威胁它之后,好像听懂了自己的威胁,就陷入了不吃不喝的躺尸之中,一整个下午都钻进谭冥冥的床底下不出来了。

自己无论怎么用肉干哄,它都一动不动,在床底下用冷漠和厌恶的视线看着自己。

——这是在干什么?

故意的吗?明知道等谭家人回来之后,发现它不吃不喝,就会产生疑惑,从而质疑自己是不是虐待它。

这只狗,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邬念浑身绷紧。

而谭爸爸回着谭妈妈的话:“小狗应该是在睡觉吧,这么大点儿的小狗,你指望它整天活蹦乱跳啊?”

他赶紧把小狗的软垫和餐巾撤掉,对邬念道:“你先坐这里,狗子的位子我再给它去买张配套的餐桌椅。”

谭冥冥也从卫生间回来了,笑着道:“我晚上去买吧,一百万也真怪,不上椅子就不吃饭。”

……见她看望过小狗后,没有任何讨厌自己的意思,邬念脸上不安的神情这才消失,小心翼翼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等谭妈妈端着饭过来时,他立马起身去接,乖巧又懂事:“谢谢阿姨。”

“谢什么啊,还得谢谢你呢,小念,晚饭都是你做的,肯定花了很多时间吧。”谭妈妈不动声色扫了眼饭桌——

一共六道菜,两道谭冥冥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鲶鱼,两道老公喜欢吃的辣的蒜苗炒肉和酸辣土豆,另外两道,则是自己喜欢吃的口味比较清淡的丝瓜汤和煎豆腐……

谭妈妈微微皱了皱眉,这小孩显然是,在讨好自己一家。

这小孩可怜归可怜,可这样讨好,不就是逼着自己一家收养他吗?

谭浩是一股热血劲儿上头,根本不知道家里多一个孩子,以后有多大的负担,不光是钱上的问题,还有精力。

——养一个小孩,一旦孩子生病、学习成绩不好,他们当父母的就要提心吊胆。更别说养两个了。还有,以后万一待他没能待冥冥那么好,他是不是心里会不舒服……

总之,简直就是一堆未来看不见的麻烦在前方等着。

……

谭妈妈顾虑得比较多,心事重重,对于这顿饭,她只觉得有负担,脸上虽然笑容满面,但心底却不那么痛快。

谭爸爸对此一无所知,疯狂地风云狼卷,打着饱嗝,时不时激动地夸邬念做饭好吃。

而谭冥冥高兴地吃着饭,却时不时抬起头,小心翼翼打量一眼谭妈妈,和抿着唇谦虚笑着、低头吃饭的邬念。

谭妈妈没那么高兴,她是看得出来的,可……

可这么一大桌子菜,全都是自己一家三口喜欢吃,都没有一道邬念自己喜欢吃的。他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可生存能力却比自己强多了。现在能轻松做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饭菜,还不知道是在以前的领养家庭受过多少苦。

谭冥冥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厨房炒菜的时候,手臂上就被滚烫的油炸出了几个小包,当时就眼圈红红跑出去找谭爸爸埋怨了,说再也不下厨了——

但邬念却是没有可以安慰他的人的。

谭冥冥从谭爸爸那里听到的,关于邬念这小孩小时候的经历,只是寥寥几句话而已,但谭冥冥知道,在被领养家庭踢来踢去、领养又抛弃的数十年里,邬念所遭受的一切、所发生的心理变化、所得到的每一道恶意,发生的深刻伤痛,都深深埋在那寥寥几句云淡风轻的话之下,是自己这种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平安长大的小孩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不想让谭妈妈将邬念送走。

已经在那么多领养家庭中辗转数十年了,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被扔来扔去,谭冥冥一点也不希望,他在离开自己家之后,又要去讨好另一个家庭。

……

谭冥冥忍不住悄悄侧头,看了邬念一眼,就看到,少年也正不安地将视线投向谭妈妈,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担忧和恐慌一展无余,就像是什么拼命想要留下来,但不知道未来命运会如何的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

……谭冥冥忍不住伸出手去,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邬念垂在身侧的手。

——没什么害怕的,谭妈妈就是嘴硬心软,迟早会软化的。

邬念冰凉的手指猛然被握住,他浑身一僵,微微侧过头来,就见到姐姐对他笑了笑,仿佛是在鼓励他,给他什么定心丸……

就在这一刹那,感受着手指尖的暖意,他心中所有的不安、提心吊胆、忐忑、猜疑一刹那烟消云散。他定了定神,对着谭冥冥弯了弯眼眸,表示自己没事。

谭冥冥这才缩回手去,对他笑了笑,故意站起来狠狠盛了一碗汤:“哇,真的好吃啊!妈,以后不吃弟弟做的饭,吃爸爸做的,我反而要不习惯了,他要撂摊子不做了,我得难过死。”

谭妈妈瞪了她一眼——什么意思,这傻闺女,就不肯让这小孩走是吧?这样一来二去的,到时候还怎么开口让他回去?

邬念半垂着眸子,没吭声,闷头吃饭,但喉咙却止不住有些发紧。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维护他、替他说话、不愿意赶他走。以前,从未有过。家里的一个小小房间、一片微弱灯光,或许对别人微不足道,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从小到大都渴望不来的东西。

无论如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一定要在这个家留下来。

……

“阿姨,以后您和叔叔工作下班疲惫,晚饭都我来做吧。”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

还没等谭妈妈开口,谭爸爸立刻拒绝:“那可不行,小念,等你腿伤再稍微好一点,彻底能正常走路了,就赶紧去上学,附近初中我已经帮你打听了,你继续念初三!”

像是邬念这样中途辍学的,公立免费学校不一定会收,而谭爸爸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把他弄进去,所以只能上私立学校,学费会很贵。谭妈妈听了这话,虽然脸上还是笑着,但心里面难免有些埋怨丈夫怎么这么爱做好人……

当时谭冥冥就只是上了公立免费学校,怎么为了一个捡来的少年,一年要付一万多的学费,是还想加多少班?

她轻轻蹙着眉。

但就在这时,邬念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递给谭爸爸,道:“这张卡里有钱,叔叔,阿姨,我学费和生活费不会用家里的,这张卡里的钱都给你们。”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存下来什么钱啊,即便是当年的抚恤金也在里面,也顶多一两万块吧。

谭爸爸谭妈妈都只当邬念说的话是小孩子不懂事,在开纯真的玩笑,也是,现在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念书有多贵。

但他们为人善良,肯定也不会去告诉邬念,私立学校一年学费一万多,免得造成邬念的不安。

不过谭爸爸一边接过去,一边顺口问了句:“你存的吗?你存了多少。”

邬念心不在焉道:“不多,这张卡里只有二十三万。”

邬念话音还未落下,一家三口都差点喷出一口汤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来啊,互相伤害啊,who怕who

第34章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是哪来那么多钱的?二十三万, 又不是二十三块!是他们听错了吗?!

谭爸爸和谭妈妈最为震惊,他们辛辛苦苦上班二十多年了, 夫妻两个人加在一起,省吃俭用,也不过存下来六十万出头, 这小孩随手递出一张卡就是二十三万!这是土豪啊!

别说邬念还没成年, 不会有地方招收童工了, 就算是他成年了,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赚到这么多。谭爸爸看着邬念,视线落在他拿着汤勺的手指上, 那手指上还残有淤青的痕迹, 看起来生猛而扎眼……

谭爸爸忽然想到了什么, 心中顿时不妙地咯噔一声, 他怕谭妈妈不同意, 所以一直没有将邬念之前的经历资料给谭妈妈看。

可是,做什么才可以来这么多钱?像是邬念福利院资料上写的那些, 收保护费?打架?偷?!总之不是什么正常渠道赚来的钱,遵纪守法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这些字眼钻入脑海中, 谭爸爸顿时有点坐立不安。

不会吧,小念来到家里之后, 一直很乖巧,即便以前和那些生长在臭水沟的不良少年认识,肯定也是被强迫的、被带坏的……现在来到自己家了, 只要好好训导他,将他的不良习惯纠正过来,他肯定不会再误入歧途。

……谭爸爸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心情复杂,将卡推了回去:“这既然是你攒下的,你就留着吧,学费生活费,叔叔和阿姨还不至于负担不起。”

邬念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低眸看了一眼被推回来的卡,又抬起清澈的眸子,看着谭爸爸,语气有几分失落地道:“叔叔,这只是后来我从舅舅那里抢回来的抚恤金,不是用别的什么不正常手段弄来的钱……”

谭爸爸顿时有几分尴尬,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连忙道:“我知道。”

“那便收下吧。”邬念望着他:“为人要知养育之恩,叔叔阿姨还有姐姐能带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再白吃白喝,我会十分过意不去的。”

少年眼眸澄澈,语气又真挚,叫谭爸爸心头一软,他看了眼还尚处震惊当中的谭妈妈,又看了眼手里的卡,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对邬念道:“那这样,这笔钱叔叔先帮你留着,除了支付你的学费之外,不做他用,你要随时需要钱,随时找叔叔要。零花钱你和冥冥一样多,过年的时候也会有压岁钱的。”

“压岁钱……”邬念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眼底看起来有几分湿润,半晌,他似是破涕而笑:“好啊。”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呢。

每年一到年末,破冰化雪,鞭炮声四起,街上热热闹闹,每个家门前都是红色的春联,父亲搬来梯子,小孩拎着浆糊,母亲扶着梯子,开始贴对联。

贴完对联,家家户户会放过年的第一炮,在这喧闹中,拜菩萨,许愿年年顺遂、岁岁平安。

每到年底,邬念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看着万家灯火亮起。

可他没有家人,也就从来没有人会衷心祝愿他平安健康——所以,这就是他从来不顺心如意的原因么。

压岁钱,他更是没敢想过,他知道是用一个红包将百元纸币包起来,悄悄放在家人枕头底下。有一年他给自己买了几个金灿灿的大红包,一口气往里面塞了好几张百元大钞,然后塞在枕头底下睡觉。

可他仍然不高兴。

醒过来时听着外面和自己无关的鞭炮,仍是感觉空荡荡的。

但今年。

他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收到来自于家人的、真正的压岁钱了。

所以,让他在这个家过完年吧,那样,年底许愿时,他会许,让他在这个家再过完一年吧。

……

吃完饭,邬念十分自然地站起来要收拾碗筷。菜是他买回来的,饭也是他做的,现在怎么还能让他洗碗。

谭冥冥吃饱喝足,瘫软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少年衬托成了家里的蛀虫,到时候说不定被赶出去的变成了自己!她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捋起袖子,忙道:“你去看电视吧,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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