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满
燕京闻名的文墨大家,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刚刚赵瑞询问柳文茵,柳文茵却请示祝凤仪,所以这一次赵瑞直接询问祝凤仪,可答话的依旧是柳文茵。
“赵大人,外子跟妾身同住在墨兰轩,外子已缠绵病榻半年之久,不可能是杀害池氏的凶手,且让大人随意查便是。”
柳文茵说到这里,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盯住祝凤仪:“至于父亲大人的墨竹轩,还是要父亲大人做主。”
这一次,祝凤仪却很干脆拒绝:“不可。”
赵瑞没再多言。
先查墨兰轩,寻到了线索,再调查墨竹轩也不迟。
校尉们迅速出动,其中四人直接进了灵堂,强势地守在祝锦程棺木两侧,其余校尉大多数跟着赵瑞直奔墨兰轩,少数则依旧前往墨梅轩,准备再搜查一遍。
祝家的内宅同上次那般安静,一行人依旧跟着孙嬷嬷,在竹林里七拐八拐,才来到祝大少爷和少夫人所居的墨兰轩。
孙嬷嬷依旧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墨兰轩的大门。
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墨兰轩比墨梅轩要整整大上一倍有余,单看前面的正房,就能感受到世家大族的气派。
但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林却破坏了内宅的雅致,让人总觉得心头压抑,便是再精致的屋舍,也失去了原本的舒适。
孙嬷嬷打开墨兰轩的房门,率先推门而入。
“如今内宅的下人都在前头忙,墨兰轩中只几个小丫鬟,”孙嬷嬷客气道,“怕有人不规矩坏了院中摆设,这才锁了房门。”
她这个解释其实说不说都可。
赵瑞也不理她,直接领着谢吉祥进了墨兰轩。
刚一进去,谢吉祥就感受到了一股素净之气。
墨兰轩中的摆设很少,院中只寥寥种了些许兰花,其他便是桌椅都无。
穿过荒凉的庭院进入正房一层明堂,这种空茫感更胜。
一层明堂里只有几组桌椅,其余摆设皆无,同茶室之间隔着的多宝阁上空空荡荡,只摆了两瓶梅花。
若非孙嬷嬷这么谨慎,谢吉祥都要以为这里是空宅。
就连池小荷这个小妾所住的墨梅轩都弄得富丽堂皇,少爷和少夫人所住的墨兰轩却如此素净?
谢吉祥微微皱起眉头,却听到孙嬷嬷
慈祥的声音响起:“我们姑爷去年出了意外,这个大人也是知道的,不过姑爷到底如何,想必这个大人不知。”
白图昨日便查到,祝锦程去年出去接货,回来的路上发生意外,在那之后就未再出现于众人之前,就连墨文斋也未再去过,一应事宜皆改由胡管家出面。
许多人都说祝锦程伤了根底,卧病在床,所以后来柳文茵才给他纳妾,就怕他突然没了,祝家绝了后。
孙嬷嬷看赵瑞根本不听自己的,直接就往二楼卧房行去,立即跟上前去解释。
“我们姑爷当时摔断了腿,少夫人想让他多多走动,早日恢复康健,所以屋中摆设很少,就怕他不小心磕碰。”
赵瑞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他领着众人直接来到二楼,指挥苏晨:“仔细搜。”
孙嬷嬷:“……”
她原是柳家的老人,也是柳文茵的奶娘,陪着柳文茵嫁到祝家,也颇受尊敬。
作为家中的管事嬷嬷,她不是没见过官爷,却没见过赵瑞这般不给面子的。
她准备的所有解释,在这位官爷面前都了无用处,她甚至不知这位赵大人到底听没听她说话。
墨兰轩的二楼看起来比一楼多了些人气,最起码,次间的书房里还放着看了一半的书,茶桌上也摆着茶杯,显然早晨还有人在此吃茶。
其余几间屋子,除了放杂物的,便是少夫人柳文茵的衣衫,祝大少爷的衣衫没有妻子多,都放在寝房中。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两人共同的居所。
赵瑞让苏晨带人把书房的所有书本都翻找一遍,便直接进了寝房。
谢吉祥没有立即跟上去,反而问孙嬷嬷:“祝大少爷平日都在寝房中?腿伤之后哪里都没去过?给他医治的大夫是谁?可说他有治好的可能?”
谢吉祥一直都端着笑脸,她看起来也很和善,比高高在上的冷面赵大人客气不知多少,所以她如此一问,孙嬷嬷便也很实诚回答。
“姑爷伤了腿,脾气便有些暴躁,平日都不肯下楼,便是夫人劝他,他也不听。倒也不是不让他见人,是他自己不愿见人。”
孙嬷嬷叹了口气,看起来颇为难过:“一开始给姑爷治病的是济世堂的老当家,但是老当家年纪大了,
又不耐整日奔波,后来便换成了老当家的关门弟子,一直是由这位周大夫给姑爷医治。”
这么看,祝家对祝锦程的腿很用心了。
谢吉祥笑着冲她点点头,唇边是可爱的梨涡,孙嬷嬷不自觉放下心防,道:“若是姑爷没病,那该有多好啊。”
谢吉祥对夏婉秋使了个眼色,让夏婉秋请孙嬷嬷下楼:“嬷嬷先下楼等吧,校尉搜证很慢,也不太文雅,嬷嬷瞧了心理定不好受。”
待孙嬷嬷不舍地下了楼,谢吉祥才踏入寝房。
寝房里面,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校尉们几乎把所有家具都搬离位置,床榻上的被褥也都掀开,校尉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谢吉祥来到赵瑞身边:“要去济世堂问一问,是一位姓周的大夫给祝大少爷治病的。”
赵瑞立即派人去追查这一条线索,然后便对谢吉祥道:“祝家已经把所有疑点全部处理干净。”
即便祝大少爷想要留下被害线索,恐怕此刻也都化为灰烬,他们什么都搜寻不着。
谢吉祥站在寝房正中央,目光在屋中一寸一寸搜寻。
床榻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又整洁,桌椅、多宝阁、衣柜、箱笼也都很干净,里面除了日常的衣物被褥,再无多余的东西。
这个屋子里,一片纸都无。
一个断了腿又不肯出门的年轻儿郎,在家里难道整日发呆?便是可以去次间的书房看书,可卧房里总要放上几本,随手打发时间。
然而这个寝房里什么都没有。
谢吉祥的目光在屋内所有摆设上一一滑过,最后突然落到了墙上挂着的墨竹图上。
这是一幅铁骨铮铮的墨竹图。
谢吉祥凑到卷轴之前,仔细看图上的落款。
“清风先生,作于永延二十一年,正月。”
永延二十一年便是今年,此画应当是今年正月中祝凤仪给儿子特地画的。
除了落款,上面还要四个字:凌霄而上。
凌霄而上,铁骨铮铮,祝凤仪想要用这幅画,激励儿子重新奋发,不再自怨自艾。
谢吉祥轻轻摸了摸卷轴,发现上面一点灰尘都无,这幅画被人打理得很干净。
即便祝锦程人不在了,这三日也有人细心抚摸这幅画。
谢吉祥心中略
有些猜测,她轻轻抬起画轴,把这幅画整个翻了个面。
一封巴掌大的书信,就这么安静躺在画轴之后。
那个每日都养护这幅画的人,自始至终都没发现,祝锦程留下的遗言,竟会藏在这里。
谢吉祥跟赵瑞对视一眼,小心取下这封信,然后展开仔细读起来。
诸位安好,展信佳。
我不知谁会是这封信的品读者,也不知这封信是否能有人看到,但我还是不肯放弃,尽力留下只字片语。
我的母亲,是被我父亲害死,我因为知道这个秘密,被他灭口。
我死不瞑目。
我母亲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谢吉祥:瑞哥哥好帅,瑞哥哥威武,瑞哥哥顶呱呱。
赵瑞:只夸前面两句就行了,顶呱呱倒也不必。
第35章 姻缘结11更新:2020-09-24 17:18:34
最危险的地方, 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都没有想到,祝锦程会把遗书留在这样的地方,如此简单, 又如此明目张胆。
但这墨兰轩中人来人往, 对这幅画呵护备至, 却就是无人发现画作卷轴之后隐藏的秘密。
他们最想寻找的祝大少遗言,却被官府率先找到了。
谢吉祥捧着这封信,顿时觉得心潮澎湃。
看来硬闯祝府,在祝府仔细侦查是正确的。
谢吉祥跟赵瑞的头几乎要碰到一起,两个人都在专心品读这封极短的遗言。
祝锦程继续写道:
祝凤仪因行苟且之事留下冤孽,被我母亲发现, 他为名声,故意栽赃陷害我母亲,杀害母亲之后伪装成自杀,又逼迫张管家落水身亡。
当年我茫然无知, 还以为此事是真,直至一日我偶得真相, 才知一切如此残酷。
然我还是太过慌张, 被他们发现我已知情, 断了一条腿还不够,如今我的命也岌岌可危。
母亲枉死, 我不能坐视不管, 特留这封书信, 祈求所看之人能为我母子二人伸冤。
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祝家财产亦非我自身,只能以性命祈福,祝您平安康健, 一生顺遂。
这封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祝锦程用非常直白而坦诚的笔触,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笃定,留下了这封信。
谢吉祥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留下这一封信的。
赵瑞看完,却若有所思道:“他没有写祝凤仪所做之苟且到底为何,也没有写此事中柳文茵是否有参与,他通篇只描述郝夫人是被祝凤仪所害,并未仔细描写确切信息。”
听到赵瑞的分析,谢吉祥立即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