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显负责这次接风宴的所有事宜,他能力出众,酒,菜,果点,样样都有条不紊,安排得精致妥贴,甚得人心。
美酒佳肴,香飘满屋,大家都喝得很痛快。
“章公子,你为何不喝酒?”
秦瑶盈盈一笑,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递给章羽枫一杯。
“这是我们雾茫山特产的紫珍酒,味道甘绵,酒劲柔和,你尝尝。”
章羽枫笑了下,接过酒杯,在指间慢悠悠地转,“秦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酒量必是很好吧?”
“勉强还行。”秦瑶笑道:“以前爹爹喝酒时,我常作陪,所以练出一点酒量了。”
她笑得温婉艳丽,淡黄的裙子上,绣着一团团的牡丹花,一缕若有若无的芬芳气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缕气味似兰似菊,淡雅清新,令少女的浅浅笑容,更增一层魅力。
章羽枫仍是转着手里的酒杯,微笑道:“可惜,我不太喜欢与不熟的人一道喝酒,秦姑娘,见谅了。”
没料到章羽枫竟这么干脆的拒绝,秦瑶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说:“章公子,我俩几次见面,怎么不熟?难道你眼里就只有云画雨吗?”
云画雨。
章羽枫的手腕轻轻一抖,杯里的酒已溅了许多出来。
一提到这个名字,他不由自主地便心弦一震,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攫住了,狠狠一捏,痛入骨髓。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章羽枫说:“大概在路上奔波了几天,有些疲累,秦姑娘若不介意,我想到殿外去透透气。”
能够与章羽枫同坐一桌,秦瑶本是万般欣喜的,哪知还未说上几句话,他便找借口要走。
“章羽枫!”少女咬着银牙,又是嗔怒又是无奈地望着他,“你走吧。若你不愿与我同席,我秦瑶绝不勉强。”
章羽枫客套地一笑,正想起身,突感觉脚下似是有什么东西窜过来,低头一看,竟是只皮毛水滑的小貂儿。
那只貂儿甚是灵活,围着他的脚窜来窜去,不停地舔着地上的残酒。
是刚才章羽枫不小心溅到地上的酒。
片刻后,那只貂儿却突然仰面朝天,抽搐着不动了。
章羽枫脸色大变,一抬眸,瞥见身旁的秦瑶正生着闷气,拿着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别喝!这酒有毒!”
章羽枫一掌拍过去,飞快地打翻了秦瑶手里的酒杯,秦瑶猝不及防,吓得尖叫一声,情不自禁地缩到章羽枫的肩上,“什么?酒有毒?”
杯中淡碧色的酒液洒了一地,异香扑鼻。
“师妹,你没事吧?”伍言关心情切,奔过来想拉住秦瑶,刚走两步,脸色陡然一黯,就见秦瑶正紧紧靠在章羽枫的身侧,似如小鸟依人。
秦啸沙腾地站起,面色似冰一样的冷峻,“这是怎么回事??羽枫,你怎么知道酒里有毒??”
本来嘈杂如沸的大殿,安静如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到章羽枫的脸上。
章羽枫轻轻推开秦瑶,蹲下身,从怀里拿出蚕丝手套戴上,然后拈起了地上那只口鼻流血的小貂儿。
“秦盟主,我的酒里有毒。”章羽枫平静地开口,“而且是极剧烈的毒,见血封喉。若不是这只小貂事先中毒身亡,此刻我与秦姑娘大约已成了两具尸体。”
“啊!我的貂!”
崆峒派的王长老冲了过来,捧着小貂儿的尸体,悲痛地大叫。
这是他养了三年的小貂,浑身金黄的皮毛,敏捷灵活,是他最喜爱的宠物。
他本是将小貂儿放在腰间的皮袋子里,哪知貂儿调皮,偷偷钻出袋子,四下乱窜。正巧章羽枫的脚下有酒,它便凑上去舔了几口,谁曾想,这只心爱的宠物,竟然就这么死了。
秦盟主的宴席上,酒中居然有毒?!
简直令人不敢想像!谁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在酒里下毒?
但其他的掌门们都喝过十多杯酒了,却怎么毫发无伤?
显光大师,王长老,还有次席的苏岳等人都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章羽枫镇定自若,已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在他们的酒壶里一一试了下。
都没有毒。
唯独章羽枫与秦瑶这桌,银针一插入酒壶,瞬间便变成了紫褐色。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颜色。
章羽枫把银针拿出来,放在鼻端轻轻嗅着,“荜苈子,酒里掺了荜苈子。”
秦瑶惊魂未定地问:“什么叫荜苈子?”
章羽枫眉峰轻皱,“荜苈子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奇毒。传说它采自某种异域的果实,捣碎提炼,制成汁液,有见血封喉之利,剧毒无比,可令人瞬间致命。”
秦瑶吓得花容失色,一阵后怕。
刚才若不是章羽枫反应得快,一把掀翻了她的酒,此刻她只怕已是毒发攻心,一命呜呼了。
原来生死就在一瞬之间,幸而有章羽枫相救。
秦瑶微微吁了口气,侧眸偷偷瞧着章羽枫,望着他那俊美逼人的侧颜,少女的眼神越发温柔宛然。
坐在次席的苏岳已经心直口快地叫了出来,“咱们的酒里都没毒,唯独章公子和秦姑娘的酒里有毒,那么凶手肯定是冲着你俩来的了?”
章羽枫一笑,云淡风轻般地开口,“秦姑娘久居山中,与世无争,怎么会有敌人?这毒,多半是冲我来的。”
“砰”的一声,秦啸沙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杯盏咣咣地响。
“朱显,今夜所有的酒菜,都是由你负责准备的,”秦啸沙的目光极其严厉,“为什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朱显扑嗵跪下,脸颊瘦削,神色却很镇定,“弟子也不知道为何酒中有毒。所有的菜品和酒都是我看着厨房张罗的,经手的弟子们也绝对可靠。”
秦啸沙冷冷地问:“那端上来的酒里为什么会有毒?”
朱显转着眼珠,回头瞟了眼殿中那乌泱泱的一屋人,“或许是外人作案,也有可能。”
他的言下之意,是宾客里有人下毒。
“阿弥陀佛!”显光大师长眉一皱,不置可否,只是念了声佛。
苏岳却按捺不住,大声叫嚷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到底是雾茫山的人下毒,还是我们宾客里有人下毒,必须要查个清楚明白!!”
秦啸沙面色严峻,眼中一片阴霾。
他身躯笔直,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座下众人,面容好似冰雕,冷得叫人心中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