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她,出门必定先化个淡妆,因为,她觉得化妆也是礼节之一,但是现在的她脂粉未黛。
事实上,瑞瑞死后,她不仅没有继续工作的冲动,而且自身也很“邋遢”,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现在晚上还是常常睡不着?”
“嗯,常常失眠。眼睛越是紧闭着,就越是睡不着。如果,眼睛半闭半开,脑子又觉得累,想东想西,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很配合地回答。
还是这样?
“刚才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已经超出了自身所能承载的极限,才会睡不着,导致出现幻觉。他让我转移注意力,丰富生活,幻觉才会慢慢消失。”她面无表情的阐述。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更不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幻影,他们只是不相信而已。就好比现在,瑞瑞就坐在他们车后座,对她和他露出调皮的笑容。
那是瑞瑞的鬼魂吧,她知道妈妈离不开她,所以回来陪着妈妈,对吗?她坚信。
赵士诚注意到她的异样。
“予问,现在是下午!”他提醒她。
他不信鬼神,如果现在是晚上,他尚且可以骗骗自己,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存在。
事实上,她这种状态,他查过爸爸书房内的很多书籍,证实是一种严重的抑郁症状态下,精神分裂的初期表现。
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新的医生好吗?”他出声询问。
闻言,她礼貌微笑:“谢谢你把你爸介绍给我。”
她的这句话,搞得他超不自在,“我不是在替我爸拉生意——”他只是希望她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在昨天又一次看了她的病历以后,决定带她去爸爸的治疗中心。
“我知道,赵雪明医生很出名,很难约到他的诊号。”她打断他的话,“你爸爸人挺好的,治疗后我觉得好多了。”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爸爸和大哥在当地医学界都挺出名的,典型的医学家庭。
之前她看得那个医生名气也确实很大,但是因为病人太多,显得有点马虎,治疗的一个月间,她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一直在恶化。
但是,他的爸爸不同,刚才她在咨询室待的时间超过了一般病患的好几倍,后来询问护士才知道,他让他爸爸整个下午时间都挪空了给她。
这对医生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她懂。即使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她自己现在挺好挺正常的,但是,对于他的用心帮助,她还是很感激。
“我们下周还是这个时间。”听到她说治疗后觉得自己好多了,他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他有空就会去父亲家,两父子一起多聊聊,可以让他恶补心理学。
想拒绝的,但是,她不知道该从何回绝,拒绝的话,不但会伤了他的用心,而且父母肯定不会答应。
瑞瑞出事以后,朋友们都打来很多电话,但是,她实在没有这样的情绪去应付,渐渐地,朋友们也不敢再“骚扰”太过伤心的她,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象她的身边只留下他这个普通朋友。
明明,其实他们交情很一般。
“我爸给你开的药,也是氯丙咪嗪吗?”
“对。”她点头。
“好,那我每天晚上还是一样的时间,上门替你打针。”他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替她换医生,他也很担心,自己没有每天能见到她的理由。
幸好,也是针剂,需要静脉滴注。
她家到了,他停下车。
“瑞瑞,下车了。”她用唇形告诉女儿。
她不敢太明显,怕吓到赵士诚,她可以接受鬼魂的存在,但是,不代表别人可以。
瑞瑞蹦蹦跳跳得下了车,她伸手,牵住女儿的手。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并不知道,她稍异样的举动,早已经落入了赵士诚的眼里,窒在他的心里。
但是,他知道,没有办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
治疗、药物其实都是其次,她能战胜自己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显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才走了几步路,家门前杆着一尊雕像,让他和她都愣住了。
“予问。”贺毅强忍住内心的翻腾,迈步走向他们。
“爸爸,一起来,和我玩,和我玩!”瑞瑞朝着后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走得很急,差点摔倒。
贺毅急忙追上,“予问,你回家好吗?我会照顾你,我发誓、我保证,这次我一定做个好丈夫!”
“赵医生,快带我走!”予问恐惧到双唇不断发颤,她的脚好象有点扭到了。
赵士诚已经意识到她的状况有点不对劲,没想太多,他蹲下,把她打横抱起。
很怕摔下去,予问急忙环住他的脖子。
明明没有什么暧昧,但是,这一幕,让贺毅心房太不是滋味了。
“贺太太,下来!”他快步挡在车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爸爸、爸爸、我要回家!”瑞瑞撒娇着扑向他的脚。
“啊、啊、啊!”予问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
别走,瑞瑞,别走,不许跟你爸爸走,他会害死你!
两个男人都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贺毅被震得呆若木鸡。
贺太太总是冷静的、理智的、矜持的,他从来没见到贺太太这么克制不住的尖叫,那么出人意表。
房门被速速打开,宋妈妈和宋爸爸也都听到女儿的尖叫声。
“宋予问!”赵士诚也被吓坏了。
“贺太太!”贺毅是被吓得无法动弹了。
“畜生,你又过来骚扰她!”忍无可忍,宋爸爸一拳揍了过去。
贺毅怔怔得站在原地,下巴被揍得生疼,但是他丝毫不避,承受着岳父的怒气。
这不是岳父第一次打他,瑞瑞的丧礼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找贺太太,每次碰见岳父,总是不免得会被揍几拳。
这是他该受的。
但是。
“爸,妈,予问怎么了?”他捂着下巴,焦急万分地问。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她疯了,你满意了吗?”所有人来不及制止,岳母已经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
予问僵在赵士诚的怀里。
她疯了?是吗?原来妈妈只是不说而已,其实是认为她疯了。
予问不再尖叫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有焦距的前方。
“我带你先回家!”避免家人的冲动给她的心理双重伤害,赵士诚匆匆抱着她就回屋。
他的力气太大,予问被动的只能跟着他。
她左顾右盼,幸好见到瑞瑞也笑嘻嘻地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她松了一口气。
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瑞瑞还在。
以后,她再也不敢告诉妈妈,她有见到瑞瑞,瑞瑞一直没有离开她。
“疯、疯了——”贺毅僵成了化石,冲击太大太大。
贺太太很坚强,她是无敌的,她是女王,不会的、不会的!
但是。
妈,我回房了,瑞瑞该午睡了
中午的时候,他在电话里,明明听到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