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很久,又听见那个小姑娘小声的说:“哥哥不能死。”
“哥哥不会死,死了谁来保护桑桑?”
……
又是那对兄妹,哥哥鬼鬼祟祟的拉着妹妹躲在草丛里,小声的凑在她耳边说:“桑桑,朝元仙宗来赤涧城收徒了,我们逃出去,去找那些仙人!”
“可是那些仙人会收留我们吗?”小女孩眼中闪过希冀的目光。
哥哥脸上掠过迟疑的神色,看着妹妹期望的目光,他猛地点点头,“会的,如果仙人不答应,我就去求他们!”
“嗯,桑桑也去求仙人!”小女孩开心的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
朝元宗?不就是那个被灭的二等宗门,摇光看着那个小女孩,在靠近枯骨城的地方遇到这种幻象,那眼前的小姑娘难道是……枯骨城主小时候?
她下意识的侧目看向翡涟御,他仿佛看出她的疑问,默不作声的朝她轻轻点头。
摇光想到朝元宗的下场,觉得后续大约不是一个先苦后甜的故事,枯骨城城主是走的炼体之路,而从没听说她有个哥哥。
故事仍在继续,哥哥不动声色的打探完地形,一个无月的深夜带着妹妹逃出了府邸。
两个小小的身影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哥哥,我们逃出来了!”小女孩雀跃的望着哥哥。
“我们先藏起来,等朝元显宗的仙人到了再出来。”他们身上有罪奴的烙印,如果被人发现肯定又会被抓起来。
两人偷偷躲起来,饿了就吃一点藏起来的馊馒头。不知过了几天,朝元显宗的人终于到了赤涧城。
两个像乞丐的小孩站在一群衣着鲜亮的孩子里格外显眼,本来还有人想赶他们俩走,被一个玄衣中年人阻止。他主动走到哥哥面前,探出手在他身上查看一番,眼睛一亮,激动的连叹道:“好!好!好!”
“小友资质出众,可愿入我朝元宗?”
哥哥看着激动的中年人,虽然不太懂他的意思还是松了口气,不过过往的经历让他保留一丝戒备,“敢问仙人的意思,是我能进朝元宗当朝元宗的弟子吗?”
“自然,凭小友的资质不说真传弟子,内门弟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中年人高兴的解释道。
哥哥虽然还是不懂他的话,但中年人对他很满意他听出来了,他开心的说:“那我妹妹也能去吗?”
中年人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小女孩,抓着她的手一探,摇摇头说:“她是凡人体质,不适合入道。”
“不行,如果我妹妹不能去,我也不去了。”哥哥拉着妹妹皱着眉对中年人说。
“小乞丐,你莫要不识抬举,多少人想入朝元宗还不能进呢!”原先在前面负责测验体质的弟子忍不住插嘴。
“诶!他们是罪奴,是逃走的罪奴!”有在他们身边的大孩子指着哥哥的后背,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隐约能看见一个“罪”字。
周围的一听见罪奴,哄得一下炸开了。
罪奴怎么能和他们站在一起呢?还被仙人提前召入仙门!
“住嘴!”中年人眉毛一皱,扫了眼众人,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消失。
他笑眯眯的看着哥哥,和颜悦色的说:“你现在就是我朝元宗的弟子,不舍得妹妹也是人之常情,带她一起回朝元宗也无妨,那里也有凡人。”
摇光看着那个中年人皱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他的笑里有别的什么东西。
……
第77章
“那个和我们一批来的, 论起来身份还是罪奴,凭什么刚来不久就被提为内门弟子!”
“别说他, 他那个不能修炼的妹妹, 明明没有血缘,愣是鸡犬升天,都搬去内门的知弘峰了!”
“嘿嘿, 你们可别嫉妒,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此话怎讲?”
“我三叔父是内门的一个管事,知道一些消息,这事是我偷听来的, 你们听了可别外传!那个罪奴是先天道体!”
“嘶, 先天道体?!就那个罪奴?”
“这个不是关键, 不然为何我说此事祸福难料。你们也都知道我们朝元宗有两位大乘祖师, 其中一位祖师的孙子一年前被人打伤,只有元神逃了回来。那位的儿子百年前渡劫失败, 只剩下一个嫡亲孙,金贵程度比一般玄灵真君只强不弱。”
“不用祖师发话,多少人想为大乘尊者解忧?可惜找了这么久一个合适的都没有。这不, 眼前这个正合适, 天赋出众又没后台, 省了多少麻烦。”
“你是说,夺舍?”
“嘿嘿, 我可没说什么……能当大乘尊者的孙子, 这是多大的荣耀, 虽然享受这个荣耀的只是一具**。”
“有人天生不凡,有人生如草芥,贱种就是贱种,再怎么飞草芥终归要被踩入泥地,万劫不复……”
声音渐渐远去,片刻后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旁边的假山里走出来,她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茫然的瞪着大眼睛无措的跑回了住的地方。
等到了傍晚,她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桑桑,你今天跑去哪了,徐师姐说你一眨眼就跑丢了。”换了一身内门道袍的哥哥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浑身充满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自信。
小姑娘眼里缀着泪,跑到哥哥面前拽着他的衣角,小声说:“哥哥,这里不好,我们走好不好。”
哥哥蹲在她面前,皱眉道:“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将下午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哥哥听,末了又说,“哥哥,他们对我们那么好,肯定要拿走我们什么东西,给的东西越多,要拿走的东西也会越多。”
她不懂什么是夺舍,但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凭直觉说出这些,慧根必定不低,可惜是凡人资质,不然肯定会有人抢着要。
哥哥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他眼中那股昂扬锐气在一瞬间化为灰败,片刻之后他握了握拳,勉强朝妹妹一笑:“ 别担心,这件事哥哥知道了,当初我答应琴婶要好好照顾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哥哥也不能出事。”小姑娘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没等哥哥说话,外面有人敲门:“乐师弟,张师伯叫你,你快去吧。”
哥哥脸色微变,摸了摸妹妹的头,说:“桑桑,你在这儿乖乖等哥哥回来。”
小姑娘摇头,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哥哥叹了口气,把衣服从她手里拿出来,“桑桑,哥哥托人给你买了糖串儿,你在这里等我去给你拿。”
最后哥哥还是离开了,小姑娘在屋里等啊等,从晚上等到白天,又从白天等到晚上,还是没等到说要回来的哥哥。
等到第三天,她终于忍不住跑出去,四处着急的喊:“哥哥,你在哪?”
“何人在此喧哗?”戒律堂的人出来呵止。
“我是来找哥哥的,你看见我哥哥了吗?”小姑娘仰着头怯怯的答道。
“知弘峰什么时候有还没入道的凡人进来?”那人皱眉疑道。
有凑热闹的人忍不住说:“这是那人的妹妹……就是那个……”
周围不断有人过来凑热闹,围着她指指点点道:“原来是他的妹妹。”
“可怜。”
“嘘,不想活了,什么可怜,是走运,也不是谁都能有幸和祖师沾亲带故的。”
“你们见到我哥哥了吗?能不能告诉我哥哥去哪了?”小姑娘被那么多人围着,鼓起勇气大声的问。
有人调笑道:“小妹妹,你哥哥不会回来,你不用找了。”
“行了,不要多嘴,都散了吧,”戒律堂的人驱散人群,然后皱着眉对小姑娘说,“回去不要乱跑,过几天你哥哥自然会回来。”
“求求你,告诉我哥哥到底在哪?”她挡在那人跟前,跪在他面前磕头,带着哭腔说道,“好心的大哥哥,求求你告诉我哥哥去了哪里,我要去找哥哥。”
“这位师妹,把她带回去。”那人不为所动,随手指了一位还没走的人,不耐烦的说道。
摇光看着小姑娘磕破皮青肿一片的额头,皱着的眉始终没有松开,直觉告诉她后面还有更令人齿寒的事发生。
“你说你要见你哥哥,和我走吧。”一个年轻人走到小姑娘住的地方,眼含戏谑的带着小姑娘去了另一座更高的峰。
“就是这个小丫头说要找哥哥?”眼前的人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他的气息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组在一起格格不入。
“哥……”小姑娘眼中笑忽然化为恐惧,“不,你不是我哥哥,你把我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哥哥”看着她脏兮兮的脸有些嫌弃的皱皱眉,扔给身边的侍女一块帕子,“给她擦擦,脏成这副模样。”
侍女把她的脸擦干净,“哥哥”抬手托起她的下巴,一脸兴味道:“没想到竟然长得不错,哥哥妹妹?听起来真不错。”
小姑娘挣开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恐惧与迷茫,眼眶里渗出一滴滴泪花:“求求你,把我哥哥还给我好不好?”
“哭起来更好看了,”他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笑,又指派侍女道,“去,给她里里外外洗干净,身上也脏得下不去手。”
娈/童癖?看到这儿摇光忍不住偏过头,难受得反胃。整个朝元宗上下,谁都知道哥哥被夺舍,这样光明正大的抢占别人的身体,最后甚至连妹妹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渣滓因为有个好爷爷,就肆无忌惮的作恶。
人心能脏到什么地步?
整个朝元宗,简直从根上就已经烂了。她现在有点儿理解枯骨城城主为什么修炼到大乘期后,杀上朝元宗。
站在旁边的翡涟御轻轻晃了晃胳膊,摇光后知后觉的放开他的袖子,只见他的衣袖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他皱着眉看着幻象,给摇光传音:“不想看就封闭五识。”
她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小姑娘穿着刚换的新衣服,害怕的缩在床榻角落喃喃自语:“哥哥,哥哥你到底在哪?你不要桑桑了吗?”
“我不就是你哥哥,来,叫一声哥哥给我听听。”夺舍了哥哥身体的人走进来,扫了眼小姑娘,用一种逗宠物的语气调笑道。
“你不是我哥哥,把我哥哥还给我!”
“还是太小了。”他有些嫌弃的看了看现在的躯体,爬到床上去。
小姑娘一脸恐惧的看着过来的人,带着哭腔喊:“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这一声“哥哥”似乎唤起了哥哥的意识,眼前的“哥哥”忽然面目狰狞的捂着脑袋,仿佛身体里有两个人在交锋,眼中时而带着怒气不屑时而带着担忧悲伤,最后哥哥的意识竟然暂时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艰难的控制自己的手,从纳戒中取出几件东西,“桑桑,快,快走!”
“哥哥,哥哥!”小姑娘看着哥哥破涕为笑,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扑到他怀里。
“桑桑,听哥哥的话,走得越远越好!快走!”哥哥泪流满面的推着小姑娘坐上一件飞行法器,把出山门的令牌和一串红艳艳的糖串塞到她手里。
“哥哥,哥哥我们一起走……”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喊着哥哥,明亮的眼睛满是眼泪,一滴滴砸在法器上。
“听话,你活着,哥哥就活着!还记得哥哥的话吗?我们不会死,哥哥不会死……”
哥哥痛苦的抱着脑袋,随即拿着一把刀横在脖子上,“让我妹妹走,让我妹妹走吧……”
“贱种,总算出来了!”布满泪痕的狰狞面庞上糅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他虚弱的抬起手,把灵石装进法器里。
“桑桑,桑桑,好好活着……”
灵石激活法器后,整个法器闪过一道光,载着小姑娘往外疾驰而去。山门令牌的气息带着法器一路畅通无阻的飞出了朝元宗,不知飞了多久,灵石化为灰飞,法器“哗”的一下直接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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