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嫁狗逐狗鸡逐鸡,但是,不管哪一方面,都要跟着爱屋及乌么?这是什么因为所以科学道理,三从四德里也没这条规定啊……
不过,南姗也不打算就此话题和祝氏展开辩论,故只顺势应道:“嫂子说的是,弟妹受教了。”
祝氏望着眼前端坐在榻沿的女子,不过双十芳华的年纪,却已是三个麟儿的母亲,生产近五个月后的身形,极度优姿隽美,面部轮廓上的眉眼口鼻,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的清致,只这绝色的面容和玲珑的身段,不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都说五弟妹是京城第一美人,这话果真不假,嫂子身为女子,也觉弟妹赏心悦目的像一幅画。”
“这等无聊之语,不过是闲人闲时扯的闲话,嫂子又何必当真,红颜弹指老,待过个一、二十年,弟妹还不知变成什么样的老白菜呢。”南姗玩笑着贬损自个儿。
一、二十年后,不只南姗是年华不再的三、十四岁,自己又何尝不是,栽在她院子里的鲜花美人,却永远也凋谢不完,大约只会一轮比一轮新鲜水灵……祝氏的长睫微微垂下,右手习惯性地轻抚隆起的肚子,笑道:“谁不知五弟待弟妹情深意重,哪怕弟妹日后镜中朱颜改,青丝变华发,五弟怕也不会对别的女子上心吧……”
南姗摊了摊手,随口道:“未来之事,只怕天知地知神棍知,我却是不知道的,我能过好现在就不错啦。”
祝氏眉梢微挑:“弟妹有烦心之事?”
南姗眉宇间微带愁意:“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没有烦心之事,石头淘气贪玩,前两日才挨了先生一顿打,豆豆这孩子挑食嘴刁,光每天哄他吃饭,就不知要费多少唇舌,小的就更别提了,哭闹耍性就是家常便饭,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三人凑在一块,就更闹腾了,吵的我头都是晕的……这会儿功夫,也不知豆豆好生用早饭了没……”
祝氏扯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意:“弟妹既挂念家里,嫂子也不多留弟妹闲聊了。”
南姗客套的笑着起身:“那我也不打扰嫂子静养了,告辞。”
下雨的季节,窝躺在临窗的榻床上,不拘是聆听哗啦啦的雨声,抑或是捧一卷书册翻阅,都是极美妙不过的享受,而在雨中奔走……这件事,就颇为不美好了,尤其,当雨势越来越大时。
哗哗的雨水匝地四溅,南姗瞅了瞅被打湿的裙摆,抑郁的叹气,早上出门时,老天爷便下着蒙蒙细雨,她也就换上了防水又防滑的小皮靴,要是穿绸缎鞋面的绣花鞋,等她回到家,估计就变落进汤锅里的鸡爪子了。
为了给皇后婆婆请安,她是多么的风雨无阻啊。
擎伞在旁的云芳,见雨线越落越密,团团麻麻如牛毛,开口道:“王妃,现在雨水太急,要不在前头的亭子中歇歇,待雨势小些,咱们再回去。”
烟雨茫茫中的亭台楼阁,有种缥缈的朦胧感,南姗脚步不停,只拢了拢肩头的披风:“万一雨势一直不小呢……小时候到城外的庄子避暑,每次下大雨时,我还常背着伞在雨中遛弯呢,说起来,我已好些年没在雨中走过路了,今天索性也再新鲜一回。”
云芳笑嗔道:“王妃也别光顾着新鲜,当心着了风寒。”
南姗偏过脸,隔着细密的水帘,望着面容温和的云芳,笑道:“府里已有一大锅熬好的姜汤,等着我喝呢吧,这几年多亏姑姑的悉心照顾,我可是极少喝那苦死人不偿命的药了。”
两人说笑着一路行往宫门,半道上,还遇到了替皇帝老爷跑差的苏有亮老公公。
唉,这年头,真是神马都太不方便了,一封邮件就可以搞定的事儿,得累垮一匹连着一匹的马,才能把消息送回来,一个电话就可以下达的命令,得一人转一人的传达下去……
好吧,南姗突然感慨这些玩意儿,其实就是有点想念萧先生了,唉,这死鬼都离家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寄信回来报平安恁。
南姗发现自己这张嘴啊,说好听点,乃是一张铁口直断的神嘴,说难听点,就是一张让人牙根痒痒的乌鸦嘴。
回到府里的南姗,居然真的收到了萧先生的来信,南姗一个字挨着一个字,足足看了三遍,看完信的南姗,心情略激荡,便很嗨皮地在乐乐面前显摆,这小伙子似乎看不惯亲娘的傻样儿,小巴掌一挥,只听撕拉一声,薄薄的信纸就变成两片了,气得南姗掬着小儿子的肉脸颊,揉啊揉啊揉啊揉,真是个没有牙齿的小魂淡啊,居然敢撕你爹写给你娘的情书?!
小魂淡却一无所觉,只当亲娘和他玩闹呢,咧着嘴巴咯咯咯直笑。
吃过午饭后,窗外雨声依旧,南姗踹飞长子,撵离次子,不管幼子,不负责任的自顾自卷被子午睡,待她一觉醒来后,发觉脑袋晕沉沉的,鼻子堵囔囔的,呼吸老不痛快了,这个,这个,不就是在略有风的大雨里走了一小会么,用的着感冒性发烧么……
先叫府内的大夫瞧了瞧,说是风寒入体引起的发热,服几剂药便好,云芳不放心,又让人请了御医过来诊脉,也说是寒气入体,得了风寒,随后又是一轮新的开药方,云芳拿着两张药方,比对比对后,然后皱着眉头安排人去煎药。
南姗果断进行自我隔离,并且让丫鬟给萧明昭和萧明轩带话,因为你俩一个调皮一个挑食,你们的亲妈已经被气病了,让他俩这几天都跟着云芳姑姑,你们的亲妈要平心静气的养病……
萧明昭呆,他不都已经认错改正了么,喜的先生直赞他孺子可教也的说,萧明轩也呆,他不都乖乖喝小半碗肉汤了么,娘明明还夸他真乖了的说。
宽敞的卧房里,董妈妈带着丹霞和碧草,三人众志成城的监督南姗服药,满脸褶子的董妈妈,一脸严肃道:“王妃,你可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还要妈妈哄你半天,才肯乖乖喝药罢,药温现下正好,快点一口气灌下去。”
南姗坐在床帐中,拥着柔软的薄被,眼神略躲闪:“再凉一小会儿罢。”
董妈妈双眉一竖,气势磅礴道:“再凉一会儿,就该回炉重热了,王妃若再推三阻四,老奴可要派人去请老爷夫人了。”
南姗忍住尖叫外带打滚的冲动,眼泪汪汪的装可怜道:“妈妈,真的是太苦了嘛……”
董妈妈在应对南姗吃药的问题上,已经非常有经验,那是断然不能和她讲道理的,当你给她说完道理时,小丫头片子会一脸无辜的说‘药凉了,是不是得再热热’,能治住小姐的王爷不在府里,老爷夫人只能起到吓唬作用,董妈妈索性开始撸袖子,化身一脸凶婆子相:“王妃既然不听话,老奴说不得要以下犯上了……”
南姗看着瞬间变身的董妈妈,忙开口威胁:“妈妈,你可不许灌我喝药,小心我扣你工钱哟!”
董妈妈一言不发,只杀气腾腾的挽叠着袖管。
捧着药碗的丹霞,努力憋笑道:“王妃,碗里的药真的不烫了,您一口闷完,再好好睡上一觉,到了明天保准就好了。”
南姗瞥了丹霞一眼,没好气道:“若是我明天没好转,我就扣你一半嫁妆,你乐意不?”
丹霞面颊微红,只好弱弱的笑:“王妃,这是……两码事嘛。”
端着蜜饯盘子的碧草,良言劝道:“王妃,您就放心喝药罢,您只要嘴唇一离碗,奴婢立即就送上蜜饯给您解苦味儿。”
还不待南姗再狡辩一番,董妈妈已撸好两条靛蓝色团花袖子,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一把将南姗掬搂在怀里,然后冲丹霞面无表情的伸手:“药碗。”
已至如斯境地,南姗只好举白旗投降:“好啦,好啦,我喝,我喝。”
董妈妈脸上的表情仍不见多云转晴,将接到手里的药碗,举到南姗嘴唇边,然后目光似电的盯着南姗,药味冲鼻,直刺激南姗揪起了好看的眉头,南姗双手接过药碗,屡次将药碗送到唇边,又屡次拿远,董妈妈看得额筋乱蹦,忍不住道:“小姐,你到底喝还是不喝!你再如此磨蹭下去,老奴可真使人去唤老爷夫人了!!”
南姗终于还是英勇就义了……
当英勇就义的南姗原地复活后,董妈妈这才终于多云转晴,一边给躺好的南姗掖被角,一边唠唠叨叨:“……都是当娘的人了,一遇到喝药问题,还跟不听话的猴子似,亏王妃哄公子们喝药时,那说辞一套套的,若叫三位公子知道王妃喝药时的情形,你看他们笑不笑话你……”
南姗的面颊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嘴里嘟囔道:“谁敢笑话我,看我不揍他一顿……”
此时雨水已停,只有残留的雨迹一滴滴落下,董妈妈皮肤苍老的手,拭了拭南姗的额头,又道:“还烫着呢,小姐什么都别想,只管好好睡一觉,待退了热,就会舒服好些,三位公子那里,你也别太挂心,云芳和乳娘会照顾好他们,府里的琐事,你也别惦记,暗香几个人会周全好,乖乖的,快点睡,妈妈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