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面瘫爹的一趟外出之旅,让南姗兜兜里小有丰收的同时,也小开了一回眼界,比如,温雅如春风的皇帝甚喜杯中物,豪爽不羁的睿王爷是个瓜子控,“名不虚传”的萧清淮克得她呛了一回水,苏有亮公公是一只很神奇的笑面弥罗佛,而她不苟言笑的面瘫爹……居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装醉。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精彩。
如履平地的轿子中,南瑾眼神清明,搂着南姗低声嘱咐道:“姗姗,你今天见到的人,还有听到的话,一点都不许和别人提起,知不知道?”
酒味略刺鼻,南姗捏着自己的小鼻子,声音奶瓮奶瓮的,和亲爹偷偷咬耳朵:“为什么呀,爹爹?”
南瑾揉着闺女的小脑袋,轻声道:“姗姗还小,爹爹说了你也不懂,姗姗只要听爹爹的话,就是乖孩子。”
乖孩子南姗伸出小手指,乖乖软软道:“好,我听爹爹的话,咱们拉勾勾。”
……
三日后,温氏归来。
温氏带回幼子南笙的近况是,长高了不少,变黑了不少,饭量也……暴增了不少,南瑾交换他这里三子一女的近况是,长子南屏依旧勤奋,次子南砚勤奋+1,三子南葛勤奋+2,幼女南姗萌萌哒的乖巧懂事。
关于南屏与许苗春的谣传之事,南瑾只道:“夫人宽心,此事我来处理。”
南瑾有了漂漂媳妇,便忘了幼稚闺女,温氏归来当晚,南瑾便把南姗丢给乳娘陪睡,南姗囧,睡前讲故事教背书的爹爹去哪儿了,哼,看我明天不霸占你媳妇……
又三日,许老夫人携大孙女许苗春,再次登临南府作战。
彼时,阳光灿烂,南瑾和温氏正一块领着南姗散步消食,听了南老夫人屋里丫鬟的传话,南瑾神色倏然冷淡,对温氏道:“姗姗玩累了,夫人先带她回屋歇着去吧。”
被温氏牵着回走的南姗默,她一点都不累,面瘫爹,她挺想去看你大战你娘+你姨+春姑娘的咧……
南瑾抬脚去见南老夫人前,又吩咐崔妈妈:“阿碧,传话给景福,让他再去请许老爷过府。”
……
次子独身而来,南老夫人心中不悦,拉着脸道:“二媳妇呢,她怎么没来?”
南瑾端坐椅中,缓声道:“夫人在照顾姗姗,无暇离身,有什么事,母亲说与儿子即可,没有什么事是夫人做得了主,儿子却做不了主的。”
许老夫人开口,声音平平静静的柔和:“瑾儿,都是我那儿媳妇昏聩,给你平添许多不快,姨母给你再赔罪来了。”
南瑾瞥一眼许老夫人身旁垂首敛眉的许苗春,语气淡淡:“姨母是长辈,让您老给外甥赔罪,外甥愧不敢当。”
许老夫人瞅向身旁的孙女,口气忽然严厉:“春儿,你娘信口开河,惹你表叔烦心,父债子偿,母债女还,你娘如今卧病在床,你来替你娘给你表叔赔不是,你表叔若不开口原谅,你便一直跪着赔不是。”
南瑾果然不再开口说话,端坐如一座没有生机的不动山。
许苗春垂着头,轻移脚步,走到南瑾跟前,姿态柔弱地跪下(南姗语:你再装柔弱都没用,她面瘫爹只会对她美人娘怜香惜玉),开始抽抽搭搭地低语哭诉,从都是我的错,赔罪到我娘因为我的错而犯错,再引申到又因为我娘的错,而让表叔一家不快,只要表叔原谅她娘,她愿意做牛做马做畜生,洗衣做饭当丫鬟(南姗再语:嘿,春姑娘,你发的誓言过脑子了么)……
南瑾一语不发,只静静坐着,许苗春没听到原谅之语,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赔不是,直跪得膝盖麻木了,哭得嗓音沙哑了,许忠永……又再次出现了。
定力十足的南瑾才开口说话:“忠永,我上回说过的话,你是否忘了?”
许忠永气喘吁吁地赶来,郁闷恼火得直冲许老夫人跺脚嚷嚷:“娘,我不是都说过了,赶快寻一户人家,年前就送春儿出门么,您怎么又来大姨母这里了!”
许老夫人脸上闪过一阵愠怒,也火了:“你说的倒是轻巧!现在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春儿要嫁给屏哥儿,还有哪户像样的人家可以结亲!再说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春儿若是嫁到了别家,许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你媳妇嘴里已经说出来的话,还能再吞回到肚子里去么!”
许忠永揉着太阳穴,可想回敬老娘一句,那要是年后,南家表哥就是不允春儿为媳,那耳光才是打的啪啪响,许家的脸面才更丢的满大街都是……许忠永深呼吸一次,耐了耐脾气道:“母亲,天下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京城这一块地界,可以将春儿嫁到别的地方去……”
说着说着就又怒了,破口骂道:“都是艾氏这个蠢妇,总是自以为是的自作聪明,她若给春儿好好议亲,何必闹到这般田地……”
骂完了媳妇,许忠永再厉声喝斥女儿:“不长脸的东西,你还傻跪着什么,还不起来跟我回府!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再踏出府门一步!”
怒气冲冲的许忠永,骂骂咧咧地领走了老母和闺女,南瑾则一脸平静地拍屁股走人,离开之前,南瑾淡淡道:“母亲若有闲暇精力,不妨多关心关心大嫂。”
如今的林氏,颇有些病入膏肓的征兆,入冬之后,已彻底跌进药罐子里头,她共育四女一子,长女和次女命单福薄,挨着个的先她撒手离去,已成婚一年的第三女,两次幸运的怀上孩子,又两次邪门的没了孩子,幼女小小年纪就毁了容颜,如今还被关着禁闭,幼子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愁上加愁的林氏,整日躺在床上哀声叹气,张口闭口就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许家的人再也没来过南家,噢,不对,许老夫人又独身来过几次,又次次都被黑着脸的儿子接走。
只要许老夫人一登门,不论耍使啥新鲜花样,南瑾就万年不变的一招,云淡风轻地派人去找许忠永,每次都要告假离衙处理家事的许忠永快疯了,男人虽不如女人嘴碎,到底也是长了嘴的,衙门里的同僚已数度玩笑他,家里后院的火还没扑灭,老娘又三天两头给他在外头放火,暴怒的许忠永不能拿糊涂老娘撒气,于是据说,罪魁祸首之源的艾氏,被许家表叔狠狠胖揍了一顿,起码两个月的时间没法见人,许苗春则被许家表叔一把锁禁闭在了屋里。
十一月初的时候,许家送来喜帖,许苗春会在腊月初,嫁到许家祖籍平阳府,时间订的不早不晚,刚巧能赶在年头成完婚,南瑾脸色平静地收了,表示会去。
许家那头消停了,南瑾继续无事一身轻的孝顺娘陪媳妇逗女儿教学生,日子过的好不松快,待至十一月末的时候,谷绍华的安大舅舅来访,言明谷绍华生辰将近,安外祖母也挺想念外孙孙,想接他回安府一叙。
揣着书来见安大舅舅的谷绍华,只道了几句话:“大舅舅,我现在忙着读书,生辰就留到下一年再一起过吧,你帮我带话给外祖母,让她多注意身体,我过年就回去看她,我和南屏还有功课要讨论,就先回去了,舅舅慢走,外甥我就不送您了。”
然后,谷绍华一手持书,一手抓头皮,走了。
安大老爷脑袋有点懵,才俩月不见,这十分爱玩的小子,竟然变成书虫了!对此难以置信的情景,谷绍华的两个小厮来欢和来喜,解释得逸兴横飞,外加唾沫四溅。
来喜嘴里连珠炮似说道:“大舅老爷,咱们少爷跟疯了似的读书,也不睡懒觉了,也不嚷嚷着出去玩了,也不打趣逗玩奴才了,只知道一门心思的念书!”
来欢嘴里也跟连弩射箭似嗖嗖嗖:“咱们少爷卯初就起床,每晚还要头悬梁读到深夜,奴才催他去睡觉,他还嫌奴才多嘴多舌,奴才不管给他洗脚还是梳头,少爷都手不离书眼不离字,就跟入魔了一样!”
安大舅舅略蹙眉,道:“那少爷身体可吃得消?没有累着吧。”
来欢继续嗖嗖嗖放箭:“大舅老爷放心,南老爷安排很是妥当,何时晨起,何时晚睡,何时吃饭,何时散步,都有固定时辰,少爷有时想多念会书,康妈妈就会直接没收书本!”
安大舅舅略担忧地问道:“南老爷可有常打罚少爷?”
来喜包揽过话语权:“少爷刚来的前两天,被打过两回手板,后来南老爷就寻不着机会罚打少爷了。”
安大舅舅颇是纳闷:“为什么?”
来欢左一言,来喜右一语,将南瑾的株连之法说与了安大老爷,少爷念书偷懒,南大少爷也要跟着一起挨罚,然后,醍醐灌顶的少爷就开始玩命地念书,一口气都不敢松懈……
安大舅舅独身而去,又独身而返。
伸着脖子盼外孙的安老夫人很郁闷,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的安老太爷,笑眯眯地安慰老妻,绍华孩儿知道勤奋上进,这是好事啊,扭过头就提笔蘸墨,发信给好女婿。
谷老爷一边读岳父的亲笔书信,一边抚摸谷夫人已凸显的肚子,和煦的微笑。
……
腊月初,南瑾夫妇参加许苗春的出嫁之礼,南姗很苦逼地被留在家里,没能一睹婚宴上的风起云涌,接着,南姗又过了一回说热闹不热闹,说冷清不冷清的春节后,元启十一年的礼闱之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