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檀垂下眼,似是认错了,但一只小手还揪着宜青的衣领,分明是在暗示对方回护他。小孩生性聪慧,早就看清了这宫中皇帝一人独大,但也并非没有弱点,只要……
“你五六岁的时候,不还在舞刀弄枪吗?”宜青搂着殷檀,安抚地顺着他的后背,抬头瞪了殷凤一眼。
殷檀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了“母后”的肩上。看吧,他就知道,皇帝也不是谁都不怕的。
小孩的算盘打得溜,但没料到人心险恶。
殷凤没有出言反驳,径直走上前,一手揪住他的后领,拎着他出了凉亭。被塞到总管太监的怀里时,他听得冷飕飕的一句吩咐:“不可一日不温书。王太傅告了假,便把太子送到太学去,那处还有许多教书的先生,不到戌时不许回来。”
殷檀:“……”失算了。
凉亭周遭的无关人等终于清理干净了,殷凤回到宜青身边坐下。一落座,他便发觉那碗被他刻意搁远了的冰镇糖水,似乎比他离座要浅了一些。
“偷嘴?”也不必等对方回答,若要细算这一年中对方被自己抓着了多少回,怕是一时半会都算不完。殷凤端了那碗糖水,走到亭畔,翻手就倒进了湖中。
这动静引来了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地探出湖面,可惜争抢了半日,也没抢到能入口的饵料。
宜青看见他这番动作,猜到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小声争辩道:“就尝了一口。夏天实在太热了……”
不仅嘴上认错,他还将先前对着殷檀轻轻摇着的竹扇对向了殷凤。
清风阵阵拂过,殷凤看着那只在眼前不停晃动的皓腕,觉得胸前愈发闷热了:“别扇了。”
宜青如获大赦,立即放下竹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还没揉上几下,皇帝的胸膛便贴上了他的后背。
夏日的午后,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在这凉亭里躺着,身上也多少会发些汗。皇帝这么个热乎乎的大家伙黏了过来,好似打开蒸笼、被热气扑了个正着。
“热呢。”宜青避了避。
殷凤道:“衣裳湿了。”他的手指钻进领口,拈起被汗打湿的薄衫。
宜青应声道:“檀儿是不是又长个子了?先前抱着他,好像重了不少,累出一身汗。”
“你不嫌抱着他热,倒嫌朕靠得太近了?”殷凤再次在心中懊恼,不该在把殷檀接进宫中后,允他在栖凤宫中住上了一段时日。现下想要将两人分开,还有得他头痛。
他暗中寻思着该怎样找借口将殷檀送出宫去,手上也没闲着,顺着衣领转了一圈,便摸到了胸口的衣襟上。
“前几日中元节,说是殷檀会做噩梦,你去陪他睡了。事后应允了朕什么?”
宜青打了个激灵。皇帝失眠的病症如今已好全了,可他还是得夜夜侍寝,但凡哪日想自个儿躺着,都得应下些不太妙的事,才能得到对方通融。
殷凤缓缓道:“想起来了,便兑现承诺罢。”
“这还在外头呢!”
“伺候的人都被朕屏退了。”
“那也……”
宜青的话还没说完,亭中便响起了冰盆被踢翻的响动。亭外的帘帐无风而动,锦鲤从湖中冒了个头,以免被闷得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