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喜还没见过皇后被气成这样的时候,被吓得双腿哆嗦,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奴才是要被拿掉脑袋的!故,当即一边应着是,一边连滚带爬的出了主殿。
“没出息的东西!”见得喜如此,赵嬷嬷鄙夷的啐了一口。
牡丹园中。
“王妃姐姐,这可是在借酒浇愁么?”挺着肚子,在一路千金小姐自动唯恐不及而让开的道路上,傅长乐趾高气昂的朝年玥走来,脸上写满了快意。
年玥啊,你也有尝到痛苦滋味的时候……
斟满一杯酒,举杯在唇前,年玥眉飞色舞,侧头,睨向走来的傅长乐,绛唇微勾,“愁?本王妃为何要愁?难道妹妹没看出来,姐姐我,这是在庆祝么?”
施施然落座在年玥的旁坐,傅长乐手臂懒懒撑在桌面,掌心托腮,笑靥娇若桃李,“大家都是女人,姐姐何必嘴硬呢。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得了,要与自己的亲姐妹共侍一夫的羞辱呢?”
“妹妹说的是,说的……极是。”嘴角笑容加深,年玥的眸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升起的宫灯火光的关系,竟跳动起了诡异的光芒。
傅长乐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底被年玥这样的眸光所摄,底气便泄了下去,笑容有点僵,“没关系,姐姐若想找人一诉愁肠,妹妹定会愿意洗耳恭听的。”
可我怕你不敢听啊,好妹妹……轻抿一口薄酒,指尖把玩起了紫玉做的酒杯,年玥面露感激之色,“那可多谢妹妹好意了。”
傅长乐张了张嘴,原还再想多说几句讽刺的话来刺激刺激年玥,想在从中找到些许痛快,没曾想,园子外,忽然传来了太监传报的声音。
“皇上驾到!”皇帝身边最得意的得福公公,声音恐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不比年轻小太监的嗓子尖细,比较沉淀,比较让人耳朵舒服。
刚刚才纷纷落席的男男女女们都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前牡丹园的进口处,朝那抹缓缓走来的明黄身影行跪拜礼,“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前莺歌燕语一片如火如荼的氛围,被皇帝突然的降临,而击散的溃不成军。
百花宴,自古以来都是由后宫操持,毕竟这种拉媒牵红线的事情,还是后宫的女人出面会比较妥当。
所以,每年一度的百花节百花宴,皇帝基本都不会前来,王孙大臣也不会,来的,都是些青年才俊,还有各府的女眷夫人。
但皇帝今天却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百花宴,再者,皇帝又刚刚才把一个伺候皇家几朝几代的包衣大臣一家子全下了大狱,现在皇帝的突然出现,如何不让参宴的一干人等胆战心惊?
青年才俊的男子倒还好些,毕竟都是些即将步入仕途的王孙公子们,这点胆量要是都没有,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为官?
只可怜了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深闺命妇和小姐们,各个吓得花容失色了不说,还是满脸的担忧和冷汗,恨不得把自家的闺女千金的面容全都遮掩起来,唯恐被皇帝看见,更被皇帝看上。
如今皇帝已经五十有二,虽不能说老态,但也确实正在步入高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谁知道皇帝还能有几个春.秋,谁又知道现在暗潮汹涌的皇子们又在对皇帝身下那把龙椅打的什么主意?
何况,现在来的都是些心疼自家女儿的妇人,她们不懂什么前朝后宫的牵涉利益,她们只希望自己的女儿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归宿,那深宫六院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这要她们怎么舍得,让自家女儿往火坑里跳?
总而言之,就算真被皇帝看上,集齐寵爱于一身,又能聪明的明哲保身,光耀家族门楣,可那又如何?
这样的光荣能维持多久?
即便这些深闺命妇不懂朝政,却也不会蠢的不明白,一旦新帝登基,现在所有的格局和形式将会被彻底洗牌,到时候,只怕现在的荣耀,将会变成之后的利刃!
相信哪个皇帝登位,都只会重用自己的人,对前代皇帝所寵的世族势力,只怕更是忌惮和虎视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皇位高枕无忧。
如此种种缘由,这里但凡有点脑子的各家命妇,都会惶恐不安,都希望皇帝的视线,千万不要落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各位平身,该如何热闹,还如何热闹。”边朝宴席走来的皇帝,边笑呵呵的说道,语气十分的和善,一点也听不出,之前是有刚刚发过雷霆之怒,将自己信任的家臣奴才打入天牢的事情。
看来图治一事,已经彻底的让皇帝警铃大作了呢……福身跪地的年玥,此刻低垂的脸上,满是无声的笑靥。
“谢主隆恩!”众人齐声应了,纷纷从地上起身,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皇帝刚到皇后已经准备好的凤座前时,那些手脚麻利的太监们,便已经将皇帝稍小些的金龙驾云的龙椅搬到了皇后的凤座一侧。
皇帝一撩袍摆,施施然落座,侧目看向旁边空空如也的凤座,“怎的到了这般时辰,还不见皇后?”
底下众人闻言,一片死寂的安静,没有一人回答。
因为无人回答,站在龙椅旁边的得福公公赶紧上前,打着笑脸弯腰在皇帝耳边轻声道:“奴才这就去请。”
“皇后好大的威风,本该由她操持的宴席,现在却还要让人去对她三请四请,这是身为一国皇后的礼仪之道吗。”皇帝面色一沉,声音透出几分不虞。
没想到皇帝会当着这么多‘闲杂人等’的面数落皇后,在场的这些‘闲杂人等’,就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年玥倒是眉梢挑了挑,绛唇勾翘。
果然,皇帝第一个怀疑图治背后的主谋对象,就是秦殷。
哪怕现在秦殷拼尽了全力填补漏洞,用尽方法让图治闭嘴,可终究还是逃不过,皇帝的怀疑。
图治不过只是一个奴才,如何有那么大的胆量来侵吞内务府的库银?如果说没有人指使,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而现在放眼整个大燕,能支使到图治这样皇帝身边家臣的,能有如此实力,有如此胆量的,除了现在一人独大的太子秦殷,还能有谁?
当然,原本皇帝是可以怀疑二皇子秦卿的,但是,在今天秦卿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买盏花灯还被百姓状告的事故前提下,这样穷的都要砸锅卖铁的秦卿,皇帝还怎么可能会起疑?
其次的大皇子溱王,秦放,一个傻子,能翻出这样的风浪,这不是让人啼笑皆非么?
而五皇子秦铮,母亲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陪嫁丫鬟而来,没有任何的母族势力,其人更是纨绔不羁,整日的在江湖上漂泊闯荡,朝中之事朝中大臣从未有半点的沾染,又如何来的能力能驱使图治那样的二品大员?
其余的皇子都还十分的年幼,生母也都位分不高,更是没有半点的可能。
故而,皇帝当先不怀疑你秦殷,那皇帝这几十年的位子,当真就要白坐了。
现在皇帝前来,挑你们母子的刺是小,给你秦殷赐一门让皇帝放心的婚事也只是其次,来阻止你秦殷靠联姻来拉拢在场这些即将步入仕途的青年才子,才是大。
啊……真想现在就看看,被连番打击的秦殷你,究竟,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再想到刚才在假山那里,秦殷敢对自己所起的企图心,年玥就觉得很好笑,好笑极了。
旁坐的傅长乐刚从皇帝突然来参宴的惊诧中回过了神,眼角余光瞥见又继续品酒的年玥,嘴角那抹勾起的笑甚是渗人,不禁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心中不由打了个突。
这个年玥,到底在笑什么?为什么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与那该死的赵嬷嬷所说南辕北辙?
不是说这死狐狸精伤心欲绝吗?为什么她还笑的这么开心,这么诡异?
感觉到了傅长乐既奇怪又阴冷的视线,年玥幽幽转头,冲傅长乐举了举手中酒杯,嫣然一笑。
傅长乐甚觉年玥这笑极为怪异而刺眼,强忍恨不得扑上去撕碎的冲动,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冷哼一声。
大概是现在的气氛太安静了,以至于傅长乐这样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竟是相当的掷地有声。
这让上座本就脸色不好的皇帝,耳尖的听了见,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就射在了傅长乐的身上,“太子的寵姬,你不是在关紧闭么。”
由于皇帝的视线实在过于强势,何况现在东宫前来参宴的就只有傅长乐一人,傅长乐自然知道皇帝说的不会是别人,便立刻离座,跪在了地上,声音有些颤抖,“是……是皇后娘娘爱护皇长孙心切,漓云才能得娘娘怜悯,被娘娘特赦……。”
“既然皇后疼惜皇长孙,那就该好好在东宫将养,来这百花宴凑什么热闹。”皇帝看漓云的目光愈加的不善和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