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世子纵容地看着小妻子幸灾乐祸。
如意看着宁榜眼在地上趴了半天默默起身还要去爬墙头,笑了一会儿,恐如馨日后知道自己见死不救把烧火棍抡自己脸上来,急忙唤了宁非一声。
宁非转头,就看后头有毒的魏九对自己露出了亲近纯洁的笑容来。
不过看这八颗牙的笑容度,显然很没有良心地围观了一下自己爬墙头。
这青年收回贴在墙壁上不管怎么挠墙就是爬不上去的手,英俊木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给自己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这才往如意的面前走过去,见如意对自己歪头善良的样子,他抿了抿嘴角,沉声说道,“我想进去。”
他飞快抬头,见如意并没有不愿意的样子,脸上有些松动,之后忍不住轻声问道,“她住得很开心?”可不开心么,魏六姑娘如今还记得宁榜眼是哪根葱呢?
被冷落了好久,榜眼大人忍不住寻上门来。
“进去不就知道啦?”如意笑眯眯地看着这英俊的青年,据说这位榜眼大人已经入了翰林,虽然没有状元耀眼,不过因素来沉稳只知道干活儿不知夸夸其谈,很得了几位老大人的美誉,都认为是个踏实做事的人才来的。如意虽然在翰林没有啥好朋友,不过也有人多少知道宁非与如意堂姐定亲,与她提起套交情来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宁非,就感觉这青年仿佛多了说不出的气质。
仿佛成长起来,可以做一家之主的可靠感觉。
“进不去。”宁非垂头说道。
“你是六姐姐以后的夫君,只跟护卫说一说就进去了。”又不是魏国公,谁会拦着呢?
“伤了她的名节。”到底没有成亲,又是在京外,这大刺刺地来寻如馨,若叫人知道,该说如馨放浪了。
“所以宁愿背着人爬墙头?”这可真是偷偷儿的不叫人知道呀,如意感慨了一下宁榜眼有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觉得自家堂姐也算是没心没肺了,莫非这离了这么多日都不想念?
还是不是真爱了?
世子妃自己一日都跟自家美人儿离不得,可腻歪了。
如意请宁非入车挡住他的脸,一边命人赶车往庄子里去,一边忍不住有些小八卦地问道,“红梅公子如今可好?”
红梅公子婚事上没竞争过自家木讷一生孤的堂弟,黯然远走治疗情伤去了,实在可怜极了,如意在心里八卦得不行,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问了一句,就见宁非默默地坐着,许久之后方才憋出一句来,“还好。”说完了这个,这个不善言辞,或者说在如馨之外女人面前都不善言辞的青年,死死闭上了嘴。
“多日不见,一会儿见了六姐姐,您只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六姐姐想得吃不下饭……”觉得自己是恋爱圣手来的,世子妃巴巴儿地教导起来。
宁榜眼恨不能捂耳朵,只觉得魏九毁人不倦,默默地离她坐得远了一些。
世子妃才没见这家伙不识好人心呢,眉飞色舞地自己爽了,又看楚离,见他对自己鼓励颔首显然认为自己说得很好,又看宁非的棺材脸,见这厮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怀疑了一下如馨的审美,哼了一声小声儿说道,“今日不听我的教导,日后,日后追悔莫及,我再不会理会的!”
她扭头,偷偷儿侧目,见宁非这家伙竟然还敢暗中松了一口气,顿时大怒,恨不能威胁一下。
“多谢你。”一旁广平王世子的眼神太有穿透性,宁榜眼为了消停,不得不屈服在淫威之下。
他说了这句,见车已经停在了一处别宫门口,急忙跳下车就跑了,跑了两步因不识路有些尴尬,只是听到了里头传来了女孩儿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更有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不由快步进去,就见如馨正爬在树上,猴子一样勾着一根树枝去勾上头的一朵漂亮的花儿。
还未待宁榜眼吐口血出来,这姑娘自己呼啦一声往下一跳,从高高的树上跳了下来,把花给了双手交握花容紧张的如眉。
如眉清媚的眼都是后怕,抱着花儿眼泪欲落不落,目光朦胧多情。
宁非沉默上前,站在如馨的身边。
“不怕,啊!”如馨摸了摸如眉的一头柔软的青丝,见她对自己含着眼泪嫣然一笑,也欢喜起来,这才看见默默抑郁的自家表哥。见宁非没有什么表情,因这表哥素来没有什么表情,她也不在意的,一脸惊喜地问道,“表哥怎么来了?”
她到底还知道羞涩,脸儿一红,之后咳了一声儿,见宁非默默去看如眉手中捧着的花朵儿,便笑嘻嘻地说道,“表哥觉得好看?只是这树太高了,我还是不要再爬了。”
能给妹妹摘花儿不能给未来夫君摘?
世子妃都感到宁榜眼很受伤的心了,捂着心肝儿可怜了一下,也不理会这几位的爱恨情仇,动身往里头去了。就见穿过了一个不大的小殿,又是一个小小的园子,里头传来了黑狗崽子的开心的叫声,如玉如薇两个都在,她拉着楚离的手急忙过去,与如玉笑道,“八姐姐精神头儿不错,可见是这庄子养人呀。”
她看如玉仿佛还有些异样,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八姐姐知道了?”
“四姐姐来说了。”如玉带着妹妹们与一个叫人欠了八百万的广平王世子坐在园子里,看狗崽子在自己腿边扑腾,垂头抱了它在怀里说道。
“自作自受,九姐姐不必可怜她!”如薇素来厉害,此时一双眼挑起,威风凛凛。
这个……大概说得不是同一件事儿了,不然张氏与这姐妹俩再有龃龉,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如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四姐姐来说什么了?”
如月素来不喜欢在姐妹面前搬弄是非,一些不要紧的话,总不会在妹妹们面前提起。如意见如玉此时脸上微微变色,有些冷淡,又有些物伤其类,心中竟忍不住微微一动,轻声问道,“莫非,莫非是……五姐姐?”
“她没了。”如玉摸着狗崽子肉呼呼的后背,淡淡地说道。
就算是夏日之中,如玉却还是感到浑身发冷,为魏国公的冷酷无情。
“是大伯父?”如意急忙问道。
“父亲活生生饿死了她。”如玉闭了闭眼,她不喜欢如画,对她的死活也全然不在意,就算如画死了,她也不过是寻常的冷淡。可是如画死在魏国公手里,总是叫她感到心冷,这人渣父亲算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呼出一口气,如玉冷冷地说道,“她在山里清修,父亲外头叫人锁了门,两个月没给送东西,四姐姐本是想去质问她为何对四姐夫纠缠不休,却……”
却看见如画无声无息地饿死在里头,死前还握着一把树皮。
“他要治死她,我没有半句话,盖因她这些年行事确实恶心。只是那到底是他女儿,就算死,难道不能给个痛快的死法?”如玉冷笑了一声说道,“今日对她这样狠毒,日后若轮到我,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是叫她最心寒的地方。
“大伯父……就是这样的人……”如意干巴巴地说道。
“没了也就没了,父亲也就是对庶女才如此,他敢动我们试试。”如薇哼了一声说道。
“你难道还有办法了不成?”如意抹了一把汗戳了这妹妹的额头一记,之后想到魏国公的无情,再想想张皇后被废,嘴角都开始抽了,呆滞地说道,“我来本是因大伯娘来的。”
见如玉两个急忙看向自己,她抓了抓头方才说道,“陛下废后了,大伯娘知道了就不大好,据说吐了血。我在宫里见着大哥哥,说大伯娘叫老太太嫂子照顾着,只是我想着,该叫你们知道。”
“父亲呢?”如玉听了双手猛地握紧,许久之后犀利地问道。
“大哥哥没提。”没提的意思,大概就是魏国公不在府里了。
听到这个回答,如玉只冷笑连连,板着手指头目光冰冷地说道,“初时听了五姐姐之时,我只觉唇亡齿寒。如今,果然是……”她见如意抬头看天,便敛目漠然说道,“母亲这连靠山都没了,对父亲已然无用,只怕父亲如今,是恨不能母亲死了才是心中称愿。”
她说完这个,见如薇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小身子颤抖起来,摸了摸妹妹的头轻声说道,“若母亲不死,或许,他都得送母亲一程。”
这个说得好有道理,如意竟无言以对。
她想说“大伯父不是这样的人”都觉得亏心。
“我得回去了。”张氏再多的不是,也是如玉的生母,如玉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不明不白死了,微微一顿便起身说道。
“我不劝八姐姐,只是……”见如薇也起来了,如意知道魏国公如今什么都敢干的,目视楚离,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仿佛什么都听自己的,她心里生出感激,转头与如玉说道,“别宫的王府侍卫,我给八姐姐两个,别叫大伯父伤了八姐姐与十妹妹。”
如玉的性子实在刻薄尖锐,好几回不是有人圆场,魏国公都要抽她了,如意恐她吃亏,劝道,“没有老太太长辈们在,八姐姐就不要与大伯父对着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我明白,只是他叫我恶心。”如玉顿了顿,突兀地问道,“她死了没有?”
“谁?”
“关外那个!”
“被流失射在脸上一回,听说脸上落了伤。”如玉对韦妃这真是依依不饶了,恰巧如意还真知道点儿最近的事儿,盖因广平王的军队正在那儿打仗,传回来不少的消息。
听说韦妃跪在墙头很多日,平日还好,城头并未被攻破不过是有惊无险,丢点人也就罢了,可惜了的自从大皇子重伤,守着韦妃的人就怠慢了起来,其中还有两个胆大包天的试图调戏一把祸国殃民的美人儿,手脚有些不干净。
谁知道这正撕扯呢,不知从哪儿就一轮箭雨铺天盖地而下,虽然韦妃别处叫人护住了,到底伤了脸。
“该!”如玉听得解恨极了,摔了手,到底迟疑了一下与如意轻声说道,“只我与十妹妹回去就行。”
“七姐姐哪里会一个人留着。”姐妹们不肯回府,其实为的就是如眉了,只是嫡母重病,嫡出的妹妹们都回去,如眉若没心没肺继续过自己的快活日子,没准儿就真叫魏国公拿住把柄了,如意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叹气道,“就算咱们不许,七姐姐自己也得要回去。侍卫到底是男子,多有不便,只望八姐姐看住她,务必形影不离,别,别叫大伯父生出幺蛾子来。”
“你放心,我明白。”如玉虽然对如眉寻常,到底是从小一同长大,认真地应了。
她应了自己,如意方才往前头去,就见如馨与宁非不知哪儿去了,只留了一个娇弱的如眉捧花而笑,她心里叹息了一声将张氏大病说了,果然如眉说要跟着如玉回去,又叮嘱了许多的话,一一看她都应了,这才又点了几个王府的侍卫护送着女孩儿们一同回去。
余下的几日,她虽然并未回娘家去,却关切听娘家的事儿,知道老太太护着如眉,魏国公最近也没有回家,方才松了一口气去。
才松了一口气,就到了楚峰离京的日子。
楚峰在京中拖延日久,边关的消息传过来不少,虽然宋云焱连续几次大捷已经稳定了战局,北戎部被打得丢盔卸甲,然而宋云焱却并未入驻边关。
他依旧蹲在山里,显然是在表明态度。
广平王的军队不会驻守边关,且宋金童还等着大胜回京,怎么可能接手边关防务。
大皇子重伤,胳膊都没了显然得回京,一时边关守将空虚,迫切地需要有新的主将。
文帝老头儿连儿子都不敢相信,只好相信看起来就十分可靠稳重的静安郡王,催促了一回,楚峰便入宫接了文帝的旨意,准备好了出京。
禹王妃最近精神十分倦怠,一则要看顾世子妃王鸾,一则就是因楚峰出京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共叙天伦的缘故了。如意跟着广平王妃几乎是日日登门,每一日都见禹王妃更消瘦一些,虽然也劝谏一二,只是到底无用,也知这是心病因此束手无策。楚峰与宋云玉也劝着,到底都不好使,几个小辈头发都急白了。
还是楚离,见母亲容颜憔悴,小妻子更愁得吃不下饭,默默地想到了一豺狼来。
翌日,一身紫色绣金丝祥云图案蟒袍,欣长英俊神清气爽的晋王殿下,第一次扬眉吐气地在很不好搞定的广平王世子的接应下踏入了禹王府的大门。
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是王爷的心情了。
“皇嫂不必担心,我只保证,这小子三年之内,一定回京,绝不久留边关。”王爷不说什么“嫂子瘦了我心疼”这都狗屁倒灶的话,一句话就击中了禹王妃的命门,见禹王妃猛地用希冀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含笑示威地看了看面容冰冷的楚离,眉目轻挑和声说道,“皇嫂饿了没有?要不我……”
喂你二字还未出口,晋王殿下就见一旁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来。
“多谢王叔开解,侄儿不送。”
卸了磨的世子殿下,与眯起了眼睛不肯甘心被宰的王叔森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