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城是半个字都不信的,慕兮年是怎么样的人他不是不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她绝对是喜欢他的,所以,怎么可能会对父亲提这种建议?
“我不会去的!”
冷声拒绝着,顾亦城内心深处的抗拒和抵触,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可是电话那段的顾博明依旧可以清晰感觉到。
兴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厌恶在里面,对他的。
只是,这孩子也不是头一次厌恶他了,上次使手段把他从军队里面骗回来,他虽然也万般痛恶,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冷冰冰的,可到底最后不还是妥协了么?
父亲和儿子嘛,到底是亲生血缘,哪里会当真有记恨一辈子的?
如斯想着,顾博明还当真就肆无忌惮了,浑然不把顾亦城的想法当一回事,只当他不过小孩子脾气,撒一通就没事了。
“亦城啊,别闹啊,听爸爸的话,中午去见人家一面吧,慕经理说了,这可是个绝对优秀的女孩子,是真配的上你,万一你真的喜欢,错过了岂不可惜?”
“我说过了,我、不、去!”
顾亦城是真累了,他这个父亲,说句不孝顺的话,他有时候都恨不得一拳头往他脑袋上砸!他就想不明白了,同为一家人,怎么就他那么迂腐成见!
就连爷爷都是,老一辈的人了,却比他这个所谓的走在商业最尖端的领军人物还要放的开!可笑!
“你不用再编瞎话了,本来我就看不上你的市侩,现在又多了项挑拨离间,老头,你真以为你说那么两句我就会信了你?我是你儿子,不是任你耍玩的物件!我最后说一次,我不去!”
妈的,要不是这人是他爹,他绝对摔电话了,谁理他,还在这里跟他这么多废话?!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顾博明你听……”
“混账东西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爸!名字也是你……”
“这话我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我倒情愿你不是我爸!”
“你!”
“我不想跟你吵。”
指腹轻按着太阳穴,顾亦城在尽全力忍耐着,他不断的提醒着自己,这是他父亲,他的生身父亲,他再忍受不了也得忍,不能发怒更不能吼!
俊脸隐隐泛着青黑之色,冷寒气息甚浓,顾亦城强力克制着,用他现下所能做到的最冷静语调继续开口。
“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我跟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顾及我的意愿,那么我现在明着告诉你,我喜欢她,我喜欢慕兮年,我就喜欢她只喜欢她,今生今世非她莫属了!”
“你这个混……”
“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罢,我都非她不可,我要定了她,只要她一个!”
“你听好,我顾亦城一生就只会有这么一个女人了,我的户口上也只会多个她的名字,结婚证上的另一半也只会是慕兮年这三个字,我生要跟她缠在一起,死了以后我的坟头都要跟她的垒一块!”
“你要再使手段陷害我,可以,那你就等着我孤老到死,等着绝孙吧!”
张着嘴,顾博明无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家儿子没凶也不吼,每一个字都是很冷静的吐出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他的坚持,这孩子从来就执拗他比谁都清楚,绝对的不达目的誓不摆休,宁死不屈那一款。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
就陷的这样深了?
这才短短三个月不到,不是吗?
他才说过一切都只不过传言,没有的事,怎么现在就又……
“我话就说到这,这是我第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说这些,以后你若是再逼我,我不会再跟你说半个字,你就直接等着看我怎么跟你决裂吧!”
“亦城!”
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一突一突的跳,健硕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着,顾亦城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着,启唇,哑哑道:“您先挂。”
“亦城……”
这就是顾亦城,良好的修养是深入骨髓的,哪怕再生气,他都决计不会当面甩长辈,电话亦然,从来没有一次是他先挂的,这一点他一向做的不着痕迹,可顾母懂,自然顾父也就知道了,他知道,这怕是这孩子在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
果然……
“这是最后可以选择的机会,您若直接挂,证明你把我的话听了进去,你跟我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父子关系虽紧张我也会努力去缓和,但、是!如果您还继续劝,只要您开口再劝一个字,我会直接切了电话!”
我对您的尊重,也会就此切断。
所有的言外之意都听的懂,张了张嘴,嗓子就像是被掐住了,顾博明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按掉了电话,悄无声息。
绷到最紧迫状态的线条登时就松了下来,那按在太阳穴上的指一松,顾亦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把手机收起,狠狠揉了两下脸,甩甩头,他迈开步子往停车场冲……
◆
顾氏,经理办公室。
慕兮年没在,据助理说是去开会了,问他要不要现在去会议室,亦或者是去通知经理,他都否了,摆摆手,他道:“出去。”
“是。”
冷沉声线威严尽显,顾亦城稳重如斯,那面色,竟是连半分表情都没外泄,这与他一贯的痞子样极其不相符合,助理其实还是担心,又有些怕,权衡之下还是去了会议室。
直接往沙发上坐去,挺拔长躯深陷进那柔软之中,顾亦城眯着眼睛假寐着,突然,有嗡嗡嗡的声响传来,是手机震动,办公桌上的,应是慕兮年为防打扰特意留下的。
脑子里厉光一闪,霍的睁开眼睛,顾亦城起身去拿,指尖僵持在半空,犹豫了几秒还是落下,划开屏锁,他直接跳到收件箱,随即,脑袋都是一震!
真、真是她建议的?
之所以会想到查她短消息,是因为在来的路上他收到一条消息,是父亲的,他就一句话——父亲虽确有很多错处,但挑拨离间这项罪名还是太重,她的短信箱会为我正名。
父亲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过话,他也从不屑于解释,正因如此,顾亦城才疑心了,这才会做出去偷看她短信的事。
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句——顾总,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顾少进步极大,但我还是觉得他不够沉稳,建议您为他介绍个对象,责任感重了兴许就成熟了。
真是她,竟然真是……
“你在做什么?”
手搭着门,慕兮年分明是诧异的:“你怎么突然来了?拿我手机玩么?”
可怜了慕兮年,到现在都还没想过顾亦城会查她短信,她是如此的信任他,依赖他,发自内心,自然不会想到,他会疑了她!
所以,他的举措深深刺伤了她!
“这是什么?”
顾亦城倒是没遮掩,捏着手机直接送到她眼前:“慕兮年,这是什么?”
“什……顾亦城你翻我短信?!”
抵死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乍然一看到短信对话框,慕兮年连看一眼都不愿意就直接伤到了!
“你怎么可以翻我短信?这是我的隐私你怎么可……”
“怎么,被抓包了,心虚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你在说什么啊?!”
这跟她心虚有个毛关系啊!又不是她在背地里翻看他私人物件!19y2y。
“嗤,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好意思对我装无辜?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不是心虚是什么?慕兮年,你可当真是好样的,老子对你掏心挖肺,就差没递一把刀子给你让你直接挖出我的心脏,你竟然在背地里怂恿老头为我找女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对你的付出和真心的吗?”
“慕兮年,你到底还有没有心了!”
“你在瞎说什……这是什么!”
(⊙_⊙)?
双眸大张而开,紧紧盯着几乎贴上了眼睛的手机屏幕,慕兮年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这、这是她发的?她怎么都不记得她有这样做过?
“你还装?!”
“装?”
“不是吗,在我面前永远装出一副清高孤傲冰清玉洁的样子,耍的我团团转,可背地里却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慕兮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要是不打断接受我你就直说,何必要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伤害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简直就是在用刀子捅我的心?!”
“我没……”
“你一直都神秘兮兮,我知道你身上有背负沉重的过往,我心疼你,也一直都在努力让你开心,可这不代表我能容忍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来伤害我!”
“我没伤害你!”
“那你倒是说说,你一直矫情着钓我胃口为的什么?你挑拨我和我爸的关系,挑拨我和阿修,你倒……”
“顾亦城,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关于江离修我说过了,是他在追求我,他背着你做出许多小动作,我觉得他不可信才提醒的你,并非什么耍小性子看他不顺眼所以栽赃他!”
想起早上的争吵慕兮年的心就又在开始滴血,这男人疼她的时候是真疼,可伤她的时候,却也半点不含糊!
那些话语别提有多难听了,每一个字都带着尖利的刺,一个字一个字的狠往她心脏正中央戳!亦信这城这。
可这不能怪他,是她没处理好,是她没有在一开始就坦白,以至于彼此陷入了信任危机,可是,可是他怎么可以……
“他是你多年兄弟你信他不信我这我能理解,我忍了!可是你跟你爸,我慕兮年就是死都不会插足进去挑拨离间!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五岁就失了父亲,父爱是她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父亲是她毕生最尊重之人,她慕兮年就算是再卑劣也不会从这一点下手。
可他却连这么基础的一点都信不过她,就这,还谈什么在一起?
简直可笑!
“既然不是你,那这短信是怎么来的?你跟我说,你到底都在隐瞒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难道不是跟我有关么?有句话我一直想问,就怕伤了你,慕兮年,既然你如此排斥顾家,为什么还要特地到顾氏来工作?你到底在密谋什么?是不是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啊?!”
“我……”
“怎么,没话说了?你不是一向嘴皮子工夫了得吗?耍起我来一溜一溜的,怎么这会子倒变成哑巴了?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了吧?”
人在盛怒状态的脑回路是毫无下限的,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可是在他的角度看,就是那么回事!铁板钉钉的!
“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原来都不过是在耍手段,钓着我的感觉很不错吧,看我为你痴迷却又得不到的蠢样很爽吧?是不是从第一次下药开始我就已经落入了你圈套?只是慕兮年。”
冷笑连连,顾亦城是真气糊涂了,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完全不过脑子:“只是慕兮年,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竟然为了钓我不惜把自己都牺牲了,这身卖的你不……”
“啪”!
扬手,狠狠往顾亦城脸上一甩,慕兮年气疯了,浑身都在发抖,面色是连妆粉都掩饰不住的苍白,死死盯着他,她连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万念俱灰般的绝望。
不再说一个字,回望着她,顾亦城眼睛里面都结了冰,冷漠相对许久,忽而,他勾唇,一声冷笑。
一句话没有,他就走了,擦过慕兮年的肩,那力道,撞的她摇晃,她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站的住。
“顾亦城。”
突然开口。
“顾亦城,这话我早上就想问你了,在你心里面,我慕兮年,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丁点信任?”
顿住,没有回头,顾亦城冷冷一句:“那么你,又做过什么让我信任?”
“你也扪心自问,你就信任过我吗?”
甩门,离开。
门阖上的那一刹,腿一软,慕兮年再也站不住了,可她不肯倒,按住墙,她死死扛着,浑身,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