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浑身一哆嗦。
拜这些百姓所赐,他人生头一回遭遇了这样的狼狈。
濮阳瑄道:“中书令似乎还有些不适,快来人,再拿一杯水来。”
中书令心想楚王这是给台阶下?
于是,他继续假装虚弱。
有人端来一大碗茶水,刚来到中书令面前时,猛然觉得膝盖窝一酸,登时身形摇晃两下,直接跪在地上,手里的大碗也拿不住,凉凉的茶水全数泼在了中书令的脸上。
中书令一个激灵,正好有茶叶堵在他的鼻孔里,呼吸间鼻子发痒,他想忍没忍住,“阿嚏”一声,一下子坐起来,急急忙忙地用袖子擦着脸,扫去所有的茶叶和水渍,谁料有些细小的茶叶末贴在鼻孔里,他又不能当众抠鼻子,难受的他差点想骂粗话。
围观的人见中书令又活蹦乱跳起来了,又开始大叫着要求清点寒食散。
中书令无语,为什么这些人对他死缠烂打,偏不叫楚王下令追查呢?
他狠狠地揉着鼻子,对旁边的小吏递去一个眼色。
小吏愤愤不平的叫道:“楚王殿下,您做个决断吧!”又冲百姓们嚷嚷,“楚王殿下也在此,你们为什么不叫他来下令?非要冲着中书令大喊大叫,简公上年纪了,受不得这样的刺激,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吧!”
濮阳瑄叹气道:“这些东西是押回你们中书省衙门的,我虽身为亲王,却也不好随便插手,落人口舌。”
旁边有人为濮阳瑄说话,“就是啊,明明是你们的问题,为什么要推卸到楚王殿下的头上?”
“你们一个个可不能这样欺负楚王殿下!”
“就是,不能因为楚王好说话,就想推卸责任!”
濮阳瑄适时的站出来劝说道:“大家的心情,我能明白。只是这事情发展与中书令原先的计划不一样了,所以需要考虑考虑。中书令,你还是快点做出决定吧。”
中书令以前没有真正的站到过楚王的对面,未曾感受到什么,而今终于真正体会到了蔡氏的愤怒与绝望。
真的,非常,气人!
中书令望一眼地上的寒食散,很清楚今天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直接将这些东西从平康坊带回中书省衙门了。
他再度艰难的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道:“清点,就在这里清点寒食散的数量!”
“然后呢?”有人追问道。
中书令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当然是……押送到城外的江边,全部销毁了。”
有人高举手臂,“大家,我们一起去看销毁寒食散,气死那些想拿寒食散毒害我们的前朝余孽!”
“好!”
一呼百应,大家兴奋又期望的望着那一口口木箱子。
中书令眼前一片片发花,根本不敢去看箱子被一一打开,藏匿在金银珠宝下面的寒食散都被倾倒出来,人群里因为数量的不断增加而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
“前朝余孽太恶毒了,这是要害死半个京城的人!”
“要是让我抓着一个前朝余孽,非得叫他吃我一顿拳头,将他活活打死才好呢!”
“太害人了,前朝的全都是害人精!”
中书令等了会儿,对濮阳瑄道:“楚王殿下,这边轻点的事情交由下官来做就是了,不好耽误您做大事。”
濮阳瑄点点头,“辛苦中书令了。”
“不辛苦,不不辛苦,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不敢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中书令干笑道。
濮阳瑄点点头,牵起薛瑾仪的手悄悄地离开花无尽家,人们的关注点都在清点寒食散上,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发现楚王夫妇已经离开了。
薛瑾仪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中书令搞出“意外”好昧下这批寒食散,且不说群情激奋,无数双眼睛盯着,而且他们也会暗中派人跟踪全程,务必要让寒食散全部都被倾倒进洛江里。
花无尽家这边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薛瑾仪与濮阳瑄干脆去邵五郎家乔装改扮成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妻,然后来到京城东南角的曲池坊外,打算一起沿路看看。
南边这些小角落里街、坊人烟稀少,有的宅院甚至已经荒废了多年,若是仔细找寻还能发现前朝末年的战火留下的痕迹。
两人沿着城墙慢悠悠的往西走,四方城墙有水渠将城外的水流引入城中,供百姓们日常所需,而这些水渠也连通着护城河,在水面之下的城墙上修有铁闸,栅栏的缝隙只够让老鼠通过,要人为破坏也非常不容易。
但是,难说沈轻墨身边有什么高手能者,可以破坏掉铁闸。
薛瑾仪站在水渠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问道:“不止是舍不得离开,沈轻墨绝不可能放弃京城这里的据点。大燕要复国,笼络、振奋人心就一定要站在这里……”
濮阳瑄道:“这一带废宅多,一些无家可归者、盗贼什么的最喜欢在这里流窜、躲避,所以沈轻墨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一点,藏匿在这些人里?”
“整顿一下这一带?”薛瑾仪问道,“有安置难民的经验,整顿这里也不算难事了。”
濮阳瑄摸了摸下巴,“整顿是必要的,但不能在明面上。”
“嗯……”薛瑾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暗中摸底这一带的人,将来如果沈轻墨等人潜伏进来时,也方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阳光挺不错的,落在身上十分舒服。
濮阳瑄瞥一眼薛瑾仪晃荡的两只手,忽地伸出手,握住。
“嗯?”薛瑾仪不解的抬头看他,又有些小紧张的看看周围,“喂喂喂,你们这样子过于恩爱了,沈轻墨一定会看出我们有问题的,就叫他给跑了呀!”
“全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对恩爱夫妻。”濮阳瑄神态自然的晃了晃他们的手。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可是啊,像我们这样在城墙根鬼鬼祟祟的闲逛,东张西望的夫妻……着实很可疑呢。”
“这样啊……”濮阳瑄勾唇一笑,忽然窜到薛瑾仪身前,一下子把人背起来,“那就假装妻子脚崴了,相公背她回家可好?”
薛瑾仪趴在他的背上,感到坚实又舒服,笑得合不拢嘴,脸贴在濮阳瑄的脖颈旁边,假装脚受伤了,稍稍弯起膝盖,抬高一只脚,痛呼道:“相公,我疼死了,快背我回家!”
濮阳瑄忍住笑意,牢牢地背住薛瑾仪,高声说道:“娘子,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