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漓到了顾梓毅的房间门口,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了,她该说什么,从未有过的紧张,对着她的孩子。
一想到毅儿就是她的孩子,那个她那么拼命想保住的孩子,那个她以为已经永远离开了她的孩子,她刚才,竟然还对他说了那么残忍的话,顾漓捂着唇瓣,小声地低泣着。
顾南西心头一痛,伸手搭在顾漓肩上,“阿漓,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顾漓含着泪的眸突然看向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是,顾南西,你是对不起我,是你害的我如此痛苦,是你让我们母子骨肉分离这么多年,都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阴魂不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次次撕开我的伤口,让我痛不欲生”。
“阿漓,对不起,我爱你”顾南西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带着灼热的哽咽,这句话他早该跟她说了。
“爱”顾漓讽刺地开口,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落在顾南西肩头上,她却不信顾南西所说的话,不信,一点都不信。
好半天,顾漓的声音才恢复正常那么一点点,“顾南西,你说你爱我,对不对?”她淡然地问道。
“是”
顾漓从他怀里起来,定睛凝视着她,“那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好不好?你让我带走毅儿,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好不好?”
顾南西心痛如刀绞,曾经他加诸在顾漓身上的那些痛,总是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地还回他身上,甚至比那更痛。
顾漓所要表达的是,他爱她,所以要成全她么?可她却不知道,失去了她,再失去毅儿,顾南西的生命里真的就只有黑暗了,以及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独与痛楚。
看着眼前这张苍白如此,这几年让他不得安睡,魂牵梦绕的脸,她的左眼眼角一片灰白,她眼眸里的祈求,顾南西心里的东西,在一点点的瓦解,他猛地低下头,攫住她的唇瓣。
缠绵厮磨,顾漓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反抗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任由顾南西闯入她的牙关抵死纠缠。
有些苦涩的液体流入两人口中,顾漓一怔,在她睁眼的瞬间,顾南西已经离开了她的唇瓣,他的眼如同古井般深邃幽暗,又如星子般明亮,有些湿润,他流泪了么?顾漓愕然。
还是不敢相信的顾漓,耳边传来顾南西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心口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般,顾漓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南西,他说他答应,答应让她把毅儿带走?答应放过她了?
“真的吗?”顾漓愣愣地问出口,顾南西点点头,“真的”,然后他俯下身,在顾漓左耳说了什么,顾漓没听到,她的耳朵早听不到了,她看向他,顾南西却已经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毅儿的房间。
一个小时后,左凌辰已经是相当不耐烦了,他心里真的怕,怕顾漓会因为孩子而动摇,怕她会回到顾南西的身边,他起身,径直往楼梯那边去,他得尽快见到顾漓才行。
可左凌辰还没到楼梯处,顾漓已经牵着顾梓毅下来,身后顾南西提着行李箱,楼下众人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顾漓牵着顾梓毅走到左凌辰身边,顾南西却是到了靳薄琰身边,“以后,好好照顾他们,拜托了”。
靳薄琰惊愕到无以复加,到是楼轻烨最先反应过来,“南西,你”他不赞同,顾南西的意思是让顾漓带走顾梓毅,这怎么可以,这等于是要了顾南西的命啊。
顾南西看了看他,“这段时间,你把毅儿的情况跟裴小五交代清楚”,说完也不理会楼轻烨以及傻了的魅影,转向顾漓他们“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到了别墅门口,顾南西直接把顾梓毅的行李箱拿到靳薄琰开来的车上,从始至终都是他亲自做,然后在顾梓毅身边蹲了下来,顾梓毅今天哭得太多了,一双小眼睛都是红肿着的,“爹地”说着,又要哭。
“毅儿,爹地是怎么跟你说的”顾南西皱了皱眉,顾梓毅吸着小鼻头,生生地把哭声忍了回去“毅儿是男子汉,毅儿不能哭”。
顾南西欣慰地点点头,摸着他的小脑袋“以后要听妈咪的话,知道么?”
顾梓毅点点头,顾南西又加了一句“等爹地有空了,会去看你的,嗯?”
这一次,顾梓毅没点头了,而是拉着顾漓的手,又拉着顾南西的手“爹地,妈咪,和毅儿真的不能一起生活吗?”
顾漓一阵心酸,顾南西却是严厉起来“毅儿,你是我顾南西的儿子,爹地说过会去看你,就一定会,明白么?”
顾梓毅眼眸里有一抹黯然,与他的年龄很是不相符合,最终乖巧地点点头,“毅儿知道了”,他主动抱了抱顾南西,顾南西的手有些颤抖,在即将要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轻轻地推开了他,“好了,你该走了”。
顾漓看着顾南西,神色复杂,直到腰间一紧,耳边传来左凌辰的声音“顾漓,走吧”,她便从顾南西身上收回视线,牵着顾梓毅转身而去。
后面的裴小五和靳薄琰肩并肩走着,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跟生离死别似的”,靳薄琰看了看顾南西,没说话,“走吧”。
顾南西一直站在原地,直指两辆车相继离开,冥影他们就站在他后面,忽然觉得,顾南西的背影太过凄凉寂寥了,“要不,你们去劝劝他”魅影想说,他都成望妻石了。
她的话刚落下,前面的身影突然倒了下去,冥影和楼轻烨动作比较快,两人接住顾南西的时候,顾南西整个人基本上是失去意识了。
车上,顾漓问顾梓毅要不要喝水,顾梓毅摇了摇头,头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漓将他抱在怀里,左凌辰怕她累着,“顾漓,还是我来吧”。
顾漓摇了摇头,“我来吧”她想时时刻刻抱着他,她的孩子,左凌辰便不再说什么。
顾漓知道她欠左凌辰一个解释,欠他一些话,可此时此刻,她真的没有心情,她也很疲倦了,似是看出了她的疲态,左凌辰将她揽入怀中,抱着他们母子,顾漓也顺势靠着他。
突然觉得,她不是那么恨顾南西,并不是因为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毅儿,当年,他保住了毅儿,虽然一直瞒着他,楼轻烨说得很对,这些年,顾南西确实把毅儿照顾得很好,顾漓看得出来,毅儿在顾南西身边,很开心。
她见过顾南西对着毅儿慈父时候的模样,她觉得不可思议,像他那么冷心绝情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慈父,还是对着她的孩子,可他确确实实做到了。
一开始,毅儿是不愿意跟她走的,可是顾南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毅儿便点头答应了,后来她看着顾南西给毅儿仔细的整理东西,放好,并且一一告诉她毅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甚至他白天穿什么衣服,晚上又穿什么,什么时候吃什么药,那一分钟,顾漓的内心,是感激顾南西的,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在门口,她分明看到他眼里的不忍与痛苦,他对孩子,是真的疼爱的吧,顾漓心头苦涩,当年顾南西为了让她怀孕给靳悠然治病,骗她太多了,再加上他瞒着她那么多事情,他们之间的信任度几乎为零,当年他不信任自己,现如今,自己不信任他,这好像已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事情了,在孩子的事情上,她是可以信任他的吧,可她却不敢了。
看着她情绪的变化,她想着什么?左凌辰一点都不知道,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她在想着顾南西,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好,糟糕透了,可他不能点破。
回到裴家,顾漓和顾梓毅都累了,顾漓什么都没喝家人说,带着顾梓毅去洗澡,然后哄着他睡觉,就在她的房间里,顾梓毅睡着了,她自己也累得不像话,便陪着他一起睡。
靳薄琰把事情简单地和裴渊,陆小蔓,无双说了一下,单单隐去了她一夜未归的事情,昨天,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三人一致了说辞,都说左凌辰带着顾漓去玩了,左凌辰昨晚也都没回来,陆小蔓也没多问。
今日突然带着顾梓毅回来,说是他是顾漓的亲生孩子,有很多有漏洞的地方,裴渊和陆小蔓都被顾漓有孩子这个事情惊住了,也没多问其他的。
顾彤彤虽然小,可理解能力不差,听了一些,后来左凌辰又跟她解释着,小哥哥跟她一样,是妈咪的孩子,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的,顾彤彤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可想到妈咪会高兴,她也就接受了,何况以后有人陪她玩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还是很开心的。
后来顾彤彤喊了裴小五一起上了楼,神神秘秘的,不过众人也没心思管他们。
顾漓和顾梓毅这一睡,便是三个多小时,顾漓醒来的时候,顾梓毅已经醒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头顶,模样十分深沉,让顾漓想到了顾南西,这些年,有关顾南西的一切,已经在她脑海里淡漠了,可现如今,看着顾梓毅的样子,那些记忆又清晰起来。
“毅儿”
顾梓毅收回心思,看了看她,“妈咪”。
顾漓便拉着他起来,敲门的声音响起,顾彤彤和裴小五进来,两人手上都还拿着不少玩具,见他们都醒着,顾彤彤一笑,一股脑把玩具都放在床上,然后跟顾漓说:“妈咪,这些,都是我给小哥哥的玩具哦”。
裴小五也把他手上的玩具放好,他无奈且欣慰地道:“这些,都是她选了几个小时,精挑细选的”而他自己,也陪了她几个小时,真的是无聊透了。
顾漓一愣,然后是心中一暖,她还没想过怎么跟彤彤说毅儿的事情,看来,哥哥他们都已经跟彤彤沟通好了。
“彤彤,来,来妈咪这”
顾彤彤乖巧地爬到床上,顾漓便为他们两个小人介绍起来,顾彤彤刚才都顾着跟顾漓说话,都没细细地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哥哥,这不看还好,一看,两个小萝卜头都瞬间石化了,觉得眼熟。
“是你”顾彤彤一拍脑袋,她想起来了,上次去巴黎,他们在机场见过,这不是那个说鸟鸟的小流氓嘛,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问了大舅,她把整个事件经过跟大舅说了一遍,大舅露出十分无奈的神情,然后淡定地告诉她,这人一定是个流氓,而且是小流氓。
顾彤彤的嘴巴张成“o”型,小流氓竟然是她哥哥……
她那神情是几个意思?顾梓毅翻了个白眼,反正两人有点相互不待见的意思。
顾漓和裴小五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晚一点的时候,陆小蔓上来问顾梓毅喜欢吃什么,顾梓毅教养十分好地回道:“都可以的,毅儿不挑食”,陆小蔓便是一眼便喜欢这个外孙了,长得好看不说,还很有礼貌,便喜笑颜开地去给顾梓毅做东西去了。
顾彤彤撇撇小嘴,嘟哝到:“小马屁精”,他一来就拍马屁,外婆总是说她挑食不好来着,哼,小流氓就是来砸她场子的,可一想到小流氓是她的哥哥,顾彤彤内心十分忧伤,不过有一点,顾彤彤对顾梓毅还算有好感,那边是顾梓毅长得好看……
裴家的每一个人都对顾梓毅很好,尤其是顾彤彤,当着大人的面,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叫得众人心都酥了,顾梓毅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教养极好,心安理得地受了,也发挥作为哥哥的姿态,对顾彤彤也是极好的。
顾梓毅适应能力很强,也没有什么别扭的,他妈咪就在他身边呢,一直陪着他,虽然妈咪一开始说过伤他心的话,可爹地说了,妈咪可以生他的气,他却不可以生妈咪的气,无论妈咪做了什么,他们都得对妈咪好,护着妈咪,所以顾梓毅的那一点别扭也早过去了,平日里他虽然不说,但实际上,他是相当渴望母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