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婉冷哼一声,接着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姜妙。
她脸色顿时一变,眸子里露出些厌恶来。
钱慧婉虽是知州家的三千金,母亲受宠,可到底是个庶女,长得也不尽如人意,所以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
她正欲对姜妙发难,身旁的跟班便惊道:“林妙?!”
姜妙一看,还真是巧,曹琴花。
“你认识?”
钱惠婉皱了皱眉,曹琴花忙道:“表姐,就是这人!”
方才她才与钱惠婉说过,村里来了个长相妖艳的狐狸精,容貌惑众不说,还顺带抢了她的未婚夫。
钱惠婉头脑简单,此刻一听曹琴花这话,自然少不得要教训教训她。
她上前,冷哼道:“你叫林妙?”
姜妙挑了挑眉,并未搭话。
“你!”
这人竟然如此无视于她?!钱惠婉气炸了,当即便尖声道:“给本小姐道歉!”
姜妙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不好意思,我从不跟长得丑的人道歉。”
这下几乎是踩了钱惠婉的通脚,她往日仗着家世,在临州从来都是横着走,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指着姜妙的手指颤抖,突然冷笑道:“给我砸了这个菜摊。”
身后小厮得令,便要上前掀翻摊子,王叔上去阻拦,也被一把推开。
王婶忙拉住姜妙,“林姑娘,你快跑!”
他们是有眼色的,这些人显然来头不小,若是真较起真来,姜妙一定得吃亏。
眼见王叔被推倒在地,姜妙便是不怒也怒了。
她好端端的在这里卖菜,到底招谁惹谁了?一个曹琴花便足够碍她眼了,怎么又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霸王花?
想到此,她冷笑一声,径直抄起菜摊上用来切菜根的小刀,几步绕过呆滞的人群,一把将刀刃抵在了钱惠婉的脸上。
“林姑娘!”
“林妙!你敢!”
钱惠婉吓得脑中一空,当即便叫道:“林妙!你要做什么?我爹可是临州知州!”
她爹还是天皇老子呢!
姜妙冷笑一声,目光划过惊恐的小厮和面无血色的曹琴花,冷冷道:“砸啊,怎么不砸了?他们砸一次,我便往你脸上划一刀。”
“林妙,你个贱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管她是谁?”
姜妙睨了曹琴花一眼,“总之今日你们敢动手,我就敢动刀,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完,她十分客气的朝钱惠婉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钱小姐,不知您想要这样划呢....”
说着她用刀刃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又向下滑了滑道:“还是这样划呢?”
钱慧婉惊恐的瞪大眼睛,刀上的凉意如冰凉的水蛭一般渗透进她的皮肤里,激起她无限的恐惧。
林妙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温柔而娇软,可钱惠婉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林妙是做的出来的!
姜妙执着刀的手很稳健,她忽然想起幼年那个踩低捧高的嬷嬷,除夕夜按着姜妙的脸灌她发馊的肉汤,那天夜里她便趁着夜色,用这样一把小刀划了她的脸。
当时她才不过六岁,那满手血迹和嬷嬷的尖叫让她做了足足一个月的噩梦,可也就在那之后她才真正明白,一味的软弱是护不了自己周全的。
她原本不想出头,可她忍受不了王叔王婶被这般欺辱。
局面僵持着,突然便有一声男音插进来,道:“都在这儿做什么呢!”
钱惠婉有如看到救星,惊恐道:“二哥,救我!”
钱易从人群中走过来,见姜妙拿着一把小刀横在自己妹妹脸上,不免一惊,“林小姐?!”
姜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钱惠婉见自己哥哥来了,顿时有了底气,咬牙道:“这个贱人,你....”
姜妙眉头一皱,手中的刀便要进一寸,一只手却突然横过来,掐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悦的抬头,却见一人眸色深沉,低头看着她笑道:“这位小姐,可别冲动啊。”
“你是谁?”姜妙眉头一簇,怎么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司徒鹤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很好,她不认得他了。
姜妙被制住,便索性丢了刀,抱臂看着钱惠婉扑进钱易怀里,道:“二哥,杀了她,杀了她!”
当下这位锦衣卫大人神色不明,钱易哪儿敢轻易发话,只小心的看了看司徒鹤,道:“您看.....”
司徒鹤依旧掐着姜妙的手腕,他看了她半晌,忽然道:“要我帮你吗?”
这人身上的气息,让她想起宫中最幽深的古井,带着微凉的、腐朽而令人厌恶的气息。
姜妙甩开他的手,不耐道:“放开我!”
司徒鹤闻言一愣,唇角笑意更甚,他伸出手,正要抓住姜妙的肩头,便有一人急步上前,径直将姜妙拉到自己身后。
姜妙眼睛一亮,“沈之言!”
忽然她又一顿,开始心虚起来。
完了,沈之言最怕麻烦,她好像又给他惹麻烦了,还是不小的那种。
司徒鹤的手落空,闻言看向来人,眸色微讽。
沈之言身高腿长,稳稳地挡在姜妙面前,尽管他的穿着在几人中看起来最为朴素,可他眉眼冷峻,那气质竟隐隐压过他们去。
他回头看了姜妙一眼,“你又胡闹?”
没有斥责,没有嫌弃,仿佛只是她心血来潮,拿着他的衣衫练习针脚一般。
姜妙心中漏了一拍,正欲张口,却听那奇怪的人笑道:“林小姐,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姜妙冷哼一声,讽刺道:“条件呢?”
司徒鹤突然敛下眼中笑意,唇角带了一丝玩味。
“过几日是立冬灯节,林小姐若肯赏脸作陪....”
姜妙正想讽刺他痴心妄想,沈之言却一把拉过她,眸色幽邃的看向司徒鹤。
“她拒绝。”
司徒鹤闻言一笑,讽刺道:“沈兄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呢?”
沈之言喉结动了动,他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姜妙一眼,似乎下了决定般,淡淡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
第九章 “言哥哥!”
……
“言哥哥!”
最先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是曹琴花,她咬着牙,目眦欲裂,“言哥哥,你在说什么,你才认识她几天,她怎么可能是你未婚妻!”
沈之言的手心温暖而干燥,他牵着姜妙,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沉声道:“我对她,自是一见钟情。”
匆匆赶来的谢舟踉跄了一下,差点拌倒,姜妙眸子瞪得极大,若不是众目睽睽,她还真想伸手探探沈之言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吧?
她什么时候成他未婚妻了?
正在此时,司徒鹤突然阴森的一笑,偏头朝她道:“林小姐,此事当真?”
手背上的力道一紧,姜妙被沈之言握得生疼,也只好僵硬着身子,硬着头皮笑道:“自然,我对之言,也是日久生情。”
沈之言身形微滞,心上的琴弦突然被人一按,一道琴音飘散落入心海,激起的涟漪缓缓传开,满满当当地充满了他的心。
似一股酸甜而不腻的糖水充斥在喉间,压得人心尖发颤。
仅仅是一句逢场作戏的话,便让他失了神,回过神来,他不免皱了皱眉,强压下自己心中这怪异的情绪。
司徒鹤闻言,竟气极反笑,他看向沈之言,阴森地提起唇角。
“未婚妻?呵!你知不知道她是————”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一声炸雷似的怒斥截断了司徒鹤的话尾,沈之言眉头微蹙,尚未听清司徒鹤说的是什么,便看见书院的李夫子急步朝这边走来。
“夫子。”
“夫子。”
沈之言和谢舟忙躬身行礼,李夫子到了跟前,吹胡子瞪眼道:
“好啊!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竟光天化日在这里给我生事?你们不顾书院的名声,老夫可还要这张老脸!”
沈之言垂着头,用目光询问谢舟,谢舟挤了挤眉,这李夫子,确实是他见状不妙赶紧去搬来的大佛。
毕竟晋朝礼教严苛,不论是世家贵子还是乡野书生,若是不敬师长,那是要遭人耻笑的。
这不,连钱易这种浪荡子也不敢轻易顶撞李夫子。
李夫子教训完自己的学生,突然注意到了人群中这个容貌不俗的少女。
“这位是?”
“夫子,这位是嫂子!”谢舟慌忙接话,被李夫子瞪了瞪,又哑口无言的退了回去。
姜妙硬着头皮行了礼,“夫子好。”
李夫子摸了摸胡子,“老夫似在哪里见过你?”
姜妙心中咯噔一声,她打量了李夫子一眼,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他,便放下心来。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