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正,你千万要小心。”甄宓从帐中跟出来,手捧着袁方的头盔。
她踮起脚尖来,为袁方把头盔戴上,又将他的衣甲重新检查一遍,生怕他在战场上,出什么纰漏。
甄宓虽不言,但心中的那份担忧,却已不言而喻。
袁方抬手抚向她脸庞,却微笑着宽慰道:“你放心吧,没有谁能杀得了我。”
他当然不是在吹牛,拥有生化之躯的修复能力,再加上皮膜瞬间的硬化能力,袁方自信,就算遇上吕布这样易髓的高手,他至少也能保住性命。
“刀剑无眼,你还是小心的好。”甄宓自不知她的心上人,有那样特殊的能力,只以为袁方不过是在安慰她。
袁方正待再宽慰她几句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男人,他死不了。”
是一个爽朗自信的女子之声,袁方不用猜就知道,必是吕玲绮。
回头一看,果然吕玲绮正提着方天画戟,大步而来,依旧是那赤色的披风,夜色中,衬得她宛如绽开的火莲花一般。
她那一句“你的男人”,却听得甄宓暗生羞意,脸畔悄然掠起一丝晕色。
“显正,她是……”甄宓茫然的看着那红衣女子,此前她并未见过吕玲绮。
袁方便介绍道:“这位是吕玲绮姑娘,乃是温侯的千金。”
甄宓恍悟,忙福了一福,轻声道:“原来是吕温侯之女,幸会幸会。”
袁方还待介绍甄宓时,吕玲绮一摆手道:“不用介绍了,她肯定就是那甄家小姐了,你袁州牧上门抢亲的佳话,我早就听说了。”
甄宓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大咧咧的女子,面对吕玲绮的爽朗直接,她倒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低眉浅笑。
大战在即,袁方本是心弦紧绷,但给吕玲绮这么“口无遮拦”的一搅和,紧张的情绪反倒是没了。
“宓儿,你就在帐中稍坐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再无多言,袁方翻身上马,策马向营门而去。
吕玲绮冲甄宓笑了笑,也翻身上马。跟在袁方身后。一道消失在了人群中。
甄宓双手紧握。十指相扣,默默的为袁方祈求上苍眷顾。
营门一线,两万大军集结已毕,浩荡的军气。让夜中弥漫着慑人的杀机。
抬头再看一眼天色,袁方更无迟疑,厉喝一声:“打开营门,全军出击。”
营门吱呀呀的大开,袁方手提碎颅棍,当先策马奔出。
身后,两万全副武装,斗志昂扬的青州将士们,井然有序的开出大营。在各自主将的率领下,分从八面,借着未明的天色掩护,向着不远的敌营奔去。
一刻钟后,袁方已驻马横棍。屹立在敌营三百步外。
左右,六千的主力步骑军团,肃然而立。
大阵前方,高顺统领的陷阵营,如一柄破阵的尖刀,早已擦亮,就等着狠狠的刺入敌营的胸膛。
袁方静立许久,估措着其余七路兵马,皆已就位。
鹰目一凝,袁方大声一喝:“时机已到,点号火!”
阵后处,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卒,急将三堆号火点起,三柱烈火冲天而起,四野皆清晰可见。
“兄弟们,复仇的时刻到了,给我杀入敌营,活捉袁绍!”袁方铁棍向前一指,厉声长啸。
“活捉袁绍——”
“活捉袁绍——”
雷鸣般的呐喊声中,六千将士轰然烈阵,如黑压压的潮水般,向着敌营的正门扑涌而去。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杀声如涛惊起,其余诸路兵马,也几乎在同时,发动了进攻。
八路大军,两万将士,在绵延数里的阵线上,向冀州军大营发起了全线进攻。
正面处,高顺以五百陷阵营,结成龟甲之阵,如钢铁刺猬一般,当先开路,轰然撞至了敌营外围。
龟甲掩护下,刀斧手们撸起袖子,疯狂的砍伐敌营外围的鹿角。
这骤起的杀声,很快惊醒敌营,冀州军大营中,鸣锣示警之声,响彻了夜空。
“敌军袭营啦~~”
“快去营门布防,弓弩手在哪里,戟手堵上去~~”
“不好,南面也有敌人进攻。”
“北面也有,到处都是敌人!”
冀州营中,惊慌的叫声此起彼伏,惊起的诸将们,急急忙忙的喝斥着士卒,奔至营栅一线御抵。
阵外处,袁方早有准备,一声令下,千余支利箭腾空而起,划过曼妙的弧线,如雨点般倾落向敌营中。
仓促而来的冀州兵们,只顾着奔跑,没有及时的结阵,当头便撞上一阵的箭雨,成片成片的栽倒于地。
后续的士卒们,这才反应过来,急是高举大盾,结成防御阵形,才敢向营栅一线接近。
就在他们迟滞的片刻间,青州兵手中的大斧头,已经破开了两重鹿角,直接推进至最内侧的寨墙一线。
袁绍此番前来,乃是抱着志在必得的进攻之心,料定袁方会只守不攻,故下寨之时,外围的鹿角等防御工事,布设的并不严密。
袁绍却万没有想到,袁方竟会有倾巢而出,大举反攻的这一天,他那薄弱的防御工事,在袁方大军的狂攻之下,简直不堪一击。
正门处,陷阵营的庞大龟甲阵,已破开鹿角,冲到了敌营寨门跟前。
惊慌的敌人,以乱箭狂射,却射不穿陷阵营那坚厚的大盾。
为了阻挡陷阵营前进,营门处,近三百冀州戟兵,将长达丈许的铁戟,层层叠叠的从寨门缝隙中递出,结成一道可怖的刃墙。
任何血肉之躯,只要撞上这道刃墙,顷刻间就会被切成碎片。
“陷阵营,视死如归,给我冲!”龟甲阵中,高顺毫无所惧,威然大喝。
今日,也是他倾尽怒火的时候。他要报复袁绍的过河拆桥,他要为被袁绍所杀的旧部,报仇雪恨。
陷阵营,只有前进,再前进!
几个呼吸后,陷阵营的龟甲阵,硬生生的撞上了敌军的刃墙。
咔嚓嚓!
兵器断折声,响在一片,坚不可摧的盾牌,硬是把那一柄柄长戟给撞断。
紧接着。从盾阵的缝隙中。反探出一支支长戟。刺向了身形不稳,惊慌万分的敌卒。
瞬息之间,近百名敌方戟士,便被扎成了血肉模糊的血人。
贴上营门的陷阵营。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钢铁猛兽,咆哮着,怒吼着,用尽全身的蛮力,拼命向前推进。
片刻便,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敌营诺大的寨门,轰然被撞塌。
营门一破,陷阵营直撞而入。将来不及躲闪的敌卒,无情的辗压在脚下。
后面督战的袁方,眼见敌门已破,兴奋的大叫道:“高顺,干得漂亮。将士们,给我杀进敌营去。”
袁方拍马舞棍,直冲而入,亲自加入到了战团。
吕玲绮和数百精锐的亲军,跟随在袁方身边,催督着六千大军,如潮水般灌入敌营。
与此同时,其余七路兵马,也有数路攻破敌军寨墙,汹涌的杀入敌营。
整道冀州军东面寨墙,就如同一条年旧失修的堤坝,处处决堤崩溃,只能任由青州军这洪水,汹涌的破堤而入。
袁方撞入敌营,碎颅棍四面扫出,将惊慌的敌卒摧为粉碎。
士气的作用,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体现。
军心动荡的冀州兵们,一旦见寨墙被突破,斗志转眼就土崩瓦解,纷纷丢盔弃甲,望风败溃,任凭将领们如何喝斥,都压制不住败溃之势。
先是军卒败溃,很快,就连文丑高览这样的宿将,也失了分寸,只能随着败军一并逃溃。
士气高昂的青州军将士们,却全线突破敌营,四面八方的向着敌方中军所在杀去。
袁方的心中,杀机从未如此强烈。
若是能杀了袁绍,整个冀州就将崩溃,他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抢在公孙瓒大军南下,迅速的夺取冀州。
一旦夺下冀州,公孙瓒又何足道哉。
先夺冀州,远远比南取徐州,所谓的青徐一体战略,要划算十倍。
“袁绍,有种你就别跑,看我杀不杀得了你。”杀机如火,袁绍策马直往敌营腹地杀去。
中军帐中,袁绍脸色阴沉如铁,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斥候不断的将诸处失利的消息,如雪片般的报上前来。
形势越来越不利,大营的失守,已不可避免。
众谋士们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袁绍却一声不吭,就那么正襟危坐,不知是在真镇定,还是在装镇定。
“主公,叛军攻势太猛,营门已失,将士们纷纷败溃,大营是守不住了,快撤退吧。”逢纪忍耐不住,焦急的大叫道。
袁绍却沉声道:“我不退,绝不退,我倒要看看那逆子,他有没有那个狗胆,胆敢弑父!”
“活捉袁绍,活捉袁绍~~”
大帐外,青州军震天的喊声,却将袁绍这番肃厉之词,淹没了下去。
众谋士们对视一眼,各自一咬牙,纷纷的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抬起袁绍就往外走。
袁绍大吃一惊,拼命的蹬腿蹬胳膊挣扎,口中喷怒的大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也想造反吗,放开我,我不退,我绝不退~~”
左右部下们,全当袁绍的叫嚷当耳旁风,抬着那苍老愤怒的病躯,狼狈不堪的逃离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