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媒体人的嗅觉依旧灵敏,过年期间仍随时关注着企业家们的行踪。
几个京籍的地产大佬和互联网企业家纷纷发博晒北海道滑雪照,和季氏素来交好的陈信集团ceo陈应川更是直接@了季首城,“谴责”他临时变卦,不给面子。
季首城一天没给回应,媒体新闻则变着法儿地发通稿,通过各方面蛛丝马迹揣测季首城的新年计划,其八卦程度不亚于娱乐记者了。
一大早,陈信然一通越洋视频打给季司原,还没和季司原瞎侃两句,手机就被陈应川拿走——
“司原啊,好久不见。”陈应川架着副金丝框眼镜,眯起眼笑出几道眼纹,“终于舍得从部队回来啦?”
“嗯,陈叔叔,好久不见。”季司原刚结束晨跑,正带着伏特加走回自家花园。他侧头拿肩上毛巾蹭了蹭鬓角汗滴,冲陈应川略略笑了笑:“这次回来的匆忙,没赶上给您拜年,下次转业了,我再专门去拜访您。”
“……”
陈应川眼里流露出惊异,他仔细打量一番季司原,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好好好,等你回来,叔叔给你庆功。”
季司原轻笑:“哪有什么功,您别和我爸一样儿把我赶出门就行了。”
“哈哈哈,那不能。”
陈应川摆手,脸从镜头前移开,和陈信然说了句话,陈信然立刻得意:“我就说他变化很大嘛,你不信!”
虽说陈家和季家向来走得近,但陈应川一直敲打陈信然让他少学季司原,毕竟没哪个当爹的希望有季司原这样不省心的儿子。
“司原啊,老季在家吗?我和他聊两句。”陈应川看回屏幕。
“在,您稍等,我开个门。”
季司原低头按开指纹锁,门锁弹开,伏特加灵敏地嗅到门内人的气息,一头顶开门缝凑上前。
“…老姐?”
季司原拽住犬绳一端,伏特加受到限制,前爪在大理石地板上划拉两下,拿毛茸茸的前额蹭季初雨。
季初雨脱下高跟鞋轻轻放回鞋柜,蹲身揉伏特加的脑袋,“伏特加——想我了吧?”
伏特加立刻吐舌头从喉咙管里发出呜呜声。
“啧,老姐,又一晚没回啊?”
季司原看了眼屋内,餐厅没人,廖阿姨在厨房做早餐。他慢条斯理地弯腰解开犬项圈,垂眼看向季初雨。
“季司原,别给我乱说话,什么叫‘又’?”
季初雨警惕地扭头瞄二楼主卧,站起身作势要教训他,季司原好整以暇地靠着墙,晃了晃亮着的手机屏,陈应川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俩。
季初雨立刻变脸:“哟,陈叔叔?新年好啊,您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谢谢初雨,你也新年好啊!我找老季有点儿事。”陈应川知趣,不参与年轻人的八卦。
季初雨打了个哈欠,朝季司原使眼色:“行,那你去叫爸吧,都快八点了,他应该起了。”
她敲敲酸胀的肩颈,趿拉着拖鞋往自己房间走,季司原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季初雨身上熏染着散不开的尼古丁味,显然抽了不少烟。
二楼主卧门被打开,季首城已穿戴整齐,从楼梯走下来。他顺手拿过桌上摆的报纸,目不斜视坐到客厅沙发上,压根不看季司原。
季司原也习以为常,走过去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季首城抖了抖报纸,冷着脸抬头,粗浓眉不怒自威:“有事儿?”
“陈叔。”季司原言简意赅。
季首城这才看向手机:“哦,老陈?你怎么不直接打我电话?”
他把报纸合拢搭在膝盖上,接过季司原的手机,见陈信然探出脑袋打招呼,他立时笑了:“信然也在啊,听老陈说你这次去北海道是顺道考察?打算投资华中那块儿新开发的滑雪场?”
陈信然点头,努力憋笑——
瞧瞧初雨姐和季伯伯这毫不掩饰的差别对待,季司原几年不回家,家庭地位看来是一点儿没升啊。
季司原索性也不待这儿给季首城添堵,他回房间冲了个澡,陪着杜琴一起吃早餐。
杜琴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季司原盘里,托着下巴看他喝粥,她已经控制不住脸上快溢出来的笑:“儿子,我这两天看了下房,有两套离家里公司近的,你问问如叶喜欢哪套,到时候你回来你们直接搬过去。”
“咳…”季司原被这话差点儿呛到,他坐直身,狐疑地眯起眼:“妈,你至于这么积极么?”
“放心,如叶的情况妈都了解清楚了,你难得让我们省心一回,我当然全力支持你啊。”
杜琴眨眨眼,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见衰老的痕迹,一举一动依然横生媚态,只是眼神骗不了人,似风化后的古井,沉稳,洞察,也沧桑。
季司原两口吃完鸡蛋,又端起碗喝了口粥。
他慢慢咽下,放下碗似不经意地说:“妈,以后不要查她,没必要。”
“看把你紧张的。”杜琴拧开一瓶胶原蛋白口服液,细细抿了两口,“你见过如叶她妈妈了没?”
“还没。”
“她妈妈当年差点儿大闹季氏,咱们没办法,找安保把她请出去了,你还记得吧?”
“……”
季司原手指在桌上叩了叩,没答话。
当年周绥的母亲情绪非常失控,在周绥和季初雨谈判中途突然闯入,硬要把周绥拉走。
这实在是一件有失体面的事情,周绥也一度非常难堪,但她没有选择和万雨走,而是坚持继续谈判。毕竟在商言商,她好不容易让季初雨松口,这个时候走,季氏再不可能给她第二次机会。
为了避免万雨的过激行为扰乱季氏内部秩序,季初雨让饶雄志出面,把万雨“请”出了季氏大楼。而周绥为了向季氏道歉,只能说出万雨精神状况异常的隐情。
可想而知,万雨对季氏得多么深恶痛绝。
杜琴喝完口服液,撑着下巴继续笑眯眯地开口:“加油啊儿子,我对如叶很满意,但是她妈妈对你能不能满意,只能靠你自己喽。”
季司原无奈:“妈,这事儿您可得帮我。”
杜琴既然主动提起这茬儿,就证明她有对策。
“等你真定下来吧,只要你老老实实回公司上班,我就帮你处理如叶妈妈的问题。”杜琴狐狸眼一眯,算准了季司原的软肋。
季司原挑眉,得,在这儿等着他呢。
“没问题。”
***
狗仔确实是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黄跃谦住的小区里有不少娱乐明星扎堆,自然也不会少了狗仔队。
黄跃谦属于没什么八卦绯闻的,也不爱逛夜店,平日里闲下来就去跑步登山,步子飞快,哪儿险往哪儿走,普通人根本追不上。
所以狗仔们也就顺便盯盯他,万万没想到早上无意间拍下的一幕,居然把黄跃谦送上了热搜榜首。
黄跃谦也是个奇人,大早上晨练的有、遛狗的有、买早餐的也有,而他,蹲在单元楼底下帮扫地阿姨捡烟头。
地上的烟头简直堆成了小山,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上面沾着的嫣红唇印。狗仔们倒是知道谁大晚上的这么“没公德心”,但他们也不敢拍啊,拍了也不敢说啊,季大小姐谁敢惹?
想当年,季初雨和某男星秘密交往,一个涉世不深的小狗仔以为拍到不得了的大新闻,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偷偷拿微博账号发了视频。
后来热搜被秒撤、小狗仔被直接辞退,最后还接到了季氏的律师函。男方那边倒是没控诉他,但混久一点的老狗仔们都心知肚明,男方是故意透消息给媒体,想借季初雨上位罢了。
黄跃谦把烟头处理干净,莫名其妙被扫地阿姨夸了一通,没多久又莫名其妙被经纪人夸了一通,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上热搜了。
网友都说他有爱心有功德心,善良细心又不张扬,不少人还联想到他在龙目岛怼杨婉琪那次,越发被他圈粉,齐齐在刷“始于颜值,忠于人品”。
作为当事人的黄跃谦,他并不怎么喜悦,因为他知道烟头哪来的。
昨晚喝了点酒,说话也冲,和季初雨不欢而散之后,他自己打车回了家,一沾床就睡得不省人事。
今早上起来,他看到季初雨7点发来的消息,就四个字:我答应你。
黄跃谦站在淋浴头下面抱着脑袋冥想苦思,终于想起来他昨天对季初雨说的话——
“季初雨,我们散了吧。”
“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但是我特么的不想被当成靠女人包养的小白脸!我配不上你!从一出生、从我选择这条路就注定了我永远配不上你!
“你也根本没打算和秦昊解除婚约对吗?那我现在和你算什么?偷情?还是拿钱办事儿的鸭?”
……
还真是心里话,就是话有点糙,回想起来臊得慌。
黄跃谦烦闷地抓抓头皮,季初雨在楼下守了一夜,烟抽完了,他们也真完了。
***
季首城订的是私人茶馆的位,杜琴私下里埋怨他形式主义,她觉得把周如叶直接请来家里就挺好。
虽然不对外开放,但茶馆仍然有一些退了休的老干部每天定时定点地光临,别处也没个消遣,这里反而花样多,除了相声、京剧、茶道,还有京韵大鼓、皮影戏、川剧变脸……
常来的互相都认识,退休干部调侃一下退休金,商人们谈笑间也能拉拢几笔生意。
季司原带周如叶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台上正唱着京韵大鼓,书鼓一敲,节板轻打,一楼坐着些散客,悠悠闲闲翘着二郎腿品茶。来往服务员见季司原和周如叶走过,不免多看两眼,毕竟这里很少有年轻人会光顾。
“二位有预定吗?”服务员凑上前。
季司原扬了扬下巴,指指二楼:“嗯,季首城。”
“哦哦!这边请。”服务员立刻转身,领着他们上二楼。
二楼的雅座都有隔断,均是面向戏台子,算是半私密的空间,尤其装潢颇有旧时皇家戏楼的韵味,空气中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门口就知趣地转身走了,周如叶脚步一顿,好容易平复的情绪又紧张起来。但箭在弦上,又不能打退堂鼓,季司原握紧她的手,推门进去。
季初雨也在,她帮着活络气氛,杜琴也显得分外亲近,直接起身拉周如叶坐到她旁边。
“小叶来了。”季首城端坐在圆桌一侧,微微冲周如叶颔首,虽不能说笑容和蔼,但勉强也算柔和。
“嗯…季伯父、季伯母你们好,我是周如叶。”
周如叶被杜琴拉着坐下,顺势把手里提的东西递出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伯父伯母笑纳。”
“哎,还带什么礼物啊,你人来了就可以了。”杜琴笑着接过。
周如叶紧张地咬了咬下唇:“听初雨姐说,伯父伯母都爱喝茶,我就托一个广东的朋友买了些新会陈皮,泡茶的口感会好些。”
季首城听这话,不免多看了眼杜琴手里那个木质礼盒。
所谓“一两陈皮一两金”,顶尖的陈皮都是有价无市的,他还真没想到周如叶挑了这么个礼物。
杜琴替周如叶倒了杯茶,看她紧张,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谢谢如叶了,你可比季司原有心多了,我就说还是女儿贴心。”
“啧,那还不是您儿子眼光好。”季司原得意地扬眉,长臂搭到旁边周如叶的椅背上,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
气氛缓和下来,杜琴又拉着周如叶问了些问题,因为季家人都知道周如叶就是周绥,所以谁也没回避,杜琴连带着把画雨丝织的经营状况也拿出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