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秋水阁前四期春闱的预计排行榜单,再对比实际擢录的贡士名单,用朱砂笔圈出不同之处。
每分一一对应,苏禾快速算了一下,命中率居然有七成。
先不说这场火灾是谁干的,光是秋水阁就极不简单,历任中举的多达上千人,能做到这么高的命中率,秋水阁得派出多少人实地调查考生?
许戈冷笑,“你再看看今年这份。”
苏禾又过了遍,然后发现榜单上并没有老八跟简庭宇的名字。
简庭宇绥州考点排十七,没上榜实属正常,可老八是解元,没挤进前五十这也太奇怪了。
这说明什么?秋水阁功课做的不认真,随便忽悠百姓的银子。要知道买一份这资料,就要十两银子。
另外,因为秋水阁声名在外,他们还卖各种考试资料,给的范围看似大,但懂得举一反三的话,也算押中好几道考题了。而这些资料,同样卖到天价。
这生意做的,比悦福来厉害多了。
许戈却有不同想法,秋水阁确实不可能调查上千位举人,但之前命中率高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愈发肯定,是有人预知这一结果,提前透露给秋水阁。
提笔将预测之外的三成人员名字列出来,许戈将单子递给阿九,“让人查一下,这些人的出身以及现在的履任。”
“你怀疑这些人不是黑马,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被塞进来的?”
只是怀疑而已,还要看结果。不过如果幕后的人真是肃王,倒也不难理解,忍辱龟缩十几年,他已是天命之年,再不收网或许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苏禾不明白,既然前四界都做得润物细无声,为何这界如此高调?放火烧客栈,真是好大的胆子。
许戈语出惊人,“因为这一界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苏禾不解。
“如果没有你,穆敬齐的手根本保不住。如果穆敬齐的事没有闹大,考生也不会以此为戒,尽量减少外出吃喝。”这次考试,是历界以来意外最少的。
所以,业绩考核不达标,情急之下才纵火的?
许戈旁观者清,“昨天晚上如果你不做手术施救,简庭宇他们都会死。”
没有她,老八不可能走仕途,故而秋水阁的排行榜单没有。
苏禾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意外。
她后知后觉,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扑进许戈的怀里,“亲爱的,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许戈被她的滑稽逗乐,“现在知道害怕了?”
真的害怕了。
不过,苏禾的思维跳跃很快,“这批人被迫害,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是无主之人,如果我对他们嘘寒问暖,哪天他们飞黄腾达了,应该会报答我吧?”
看看,她就是这么现实。
吃完宵夜,两人继续钻被窝,苏禾不懂政治叵测,“幕后主使真要是肃王,他为什么要帮晋王回京,帮你跟曹国公说话?”
“混水才好摸鱼。”
摸鱼就摸鱼,他摸她是几个意思?
苏禾推开他的手,“别闹,明天还有几十个男人等着我应付。”
许戈:“……”她说话能不能嘴巴干净点,别让人有歧义。
早上医馆开门没多久,礼部官员就过来了,逐一甄别身份,核查身份补办官凭。
苏禾救治及时加上用药精准,不少外伤病人都觉得自己状况良好,无不要求参加考试。
礼部在旁边替办公文,苏禾也没回避,逐一给病人把脉换药,不时跟病人开两句玩笑,逗得他们乐呵呵的。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换药露胳膊露腿的,苏禾不但没有避嫌,还跟病人打情骂俏的,看得礼部官员直摇头,怪不得她跟清乐侯的关系如此恶劣,实在不知廉耻,德行有亏。
经过一夜沉淀,简庭宇的情绪也稳定下来,眼含感激道:“苏大夫,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有外人在,他也不便多说,但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会终生铭记的。
苏禾一笑置之,“安心养伤,你肯定能考出好成绩的。”
旁边的病号插话,支吾道:“苏神医,我家一贫如洗,此次进京赶考还是乡亲们凑的路费,我……我在拿不出药费,能不能先赊着?”
“出门在外,你也不容易。”苏禾爽朗道:“我的诊金就免了,至于药费这块,我再帮你们问问老板,能不能争取些减免。”
“苏神医……”
“苏神医……”
这一开口可不得了,病房叫声此起彼伏,苏神医哪里是神医啊,简直是他们的神。
当然,施恩不能太明显,以免有贿赂之嫌,反倒成别人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贺开山是生意人,又不是做慈善的。
减免诊金,悬壶堂已经仁之义尽,想再减免药费是不可能的。
这事也难不倒苏禾,不过她不好再出面,只能给贺开山支招,“贺老板,此次火灾咱们医馆承担了全部救治,如今已经在京都名声大燥,不过我觉得还可以更上一层。”
贺开山眼睛发绿,“还请苏神医明示。”
“这帮考生大都出身贫寒,咱们总不能因为他们拿不出药,就将他们扔出去吧?真要是那样,医馆的名声就毁了。”
贺开山头疼,可医馆也是要吃饭的,又不是开善堂的。
“要不由咱们医馆牵头,组织一场义捐,让京都百姓为他们出一份力?”
贺开山:“……”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现在全城都在热议,不少百姓替考生感到惋惜,要是打铁趁热来场义捐,不仅考生能受益,医馆也名利双收,真是快哉也。
再说了,这帮人真要是哪天得了功名,指不定还能念医馆的恩。
贺开山说干就干,马上就张罗开了。不仅在医馆贴大字报,还派人到各个显眼的地方张贴,让茶楼的说书先生宣扬:火灾无情人有情,只要人人献出一份爱,美好撒满人间。
当然,医馆身先士卒,减免所有病人的诊金以及一成药费。
义捐的消息传开,很多百姓都前来捐款,他们捐的不多,但几个铜板累积下来也不少,何况还有商户也来捐。
至于礼部那帮虚伪的人,贺开山可没有客气,直接开口要,多少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