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们耕种的是朝廷的田地。”老五威严地环视村民,“朝廷律法可没规定,地里没收成就不用交税。”
张县令意会过来,态度跟着强硬。
跟苏禾所料不差,官府态度豪横起来,村民看讨不到更多的便宜,不由偃旗息鼓。既然左右都是失收,那倒不如让鸭子霍霍,起码还能免税,可以领救济。
这样一想,他们的心态才稍微平衡了些,三三两两散去。
吃过早饭,定国公的人也到了,还带来五千多只鸭子。
最新的消息很快送过来,蝗虫先遣军已经进入隔壁县,离上川仅有八十多里。换句话说,如果它们够快的话,明天早上将会正面迎上来。
时间紧迫,众人撩起袖子热天朝天干起来。
按照之前的策略,纵横交错画格,每隔两里地用篱笆圈一个鸭棚,投放一千只鸭子。
绥州的战线是黄家马场,以及周边的三个村子。锦州那头是边界山林跟两个村子,两万鸭子已经先行调拨过去,两个州同时行动起来。
等到入夜,所有的鸭棚已经搭建完成。大伙忙了一天丝毫不觉得累,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蝗灾过境,对于遮天蔽日的场景,也只是想象而已。另外,他们对那些大胃王鸭子的战斗能力,抱了迟疑的态度。
苏禾也只在电视上见过,那场景光是看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来的人多,马场不够地方住,只能临时搭帐篷住。
在老五的偏袒下,苏禾分到独立的帐篷,连洗澡水都是他们用木桶抬进来的。
几百号男人赶路,她在路上没找到机会洗澡,只是擦洗而已,几天下来浑身都酸臭。
泡了个热水澡,干干净净躺在帐子里,真真是舒坦极了。
出来五天,也不知许富贵怎么样了,有没有饿肚子呢?
偷偷想着他,苏禾很快睡着。
迷迷糊糊的,似乎下雨了,帐篷顶上不时啪嗒一下。
“来了,它们来了!”
天刚亮起来,帐外突然响起激动的声音,“蝗虫来了。”
苏禾吓得一咕噜爬起来,刚钻出帐篷,脸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扑过来。
她赶紧用手扫掉,低头一看竟然是只蝗虫。
环视着四方,依稀见到附近的草地有蝗虫影子。数量还不算多,找了一通才发现几十只。
严格来说,众人安营的地方离边境线还有十几里地。
老五等人很兴奋,直接骑马往边界线赶去。苏禾不会骑马,想搭他们的一程。可说来也真是见鬼了,一个个的似乎很忌讳,谁也不愿意搭她。
这帮大猪蹄子,分明是性别歧视,等回去她就跟许戈编排一下,狠狠教训他们。
不懂马术,见马厩刚好有头毛驴,苏禾牵出来就往上骑,摇摇晃晃往边境线去。
越往前蝗虫越多,等苏禾赶到边境时,第一梯队的鸭笼已经出笼,第二梯队的即将出笼。
赶鸭人手持竹篙,吃完一茬换一茬,由于蝗虫还没有密集成群,所以鸭群转场的速度很快。
绥州用鸭军灭蝗的办法,不知怎么就传到隔壁县,有些好奇的村民组团爬到边境来围观。
看到鸭军犹如神助,村民震惊的同时,还夹杂着羡慕嫉妒恨,好些人差点没哭出来。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他们的官府就没想出来?
仅一线之隔而已,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庄稼被蝗虫祸害,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这一拨蝗虫只是前哨,真正的大军应该在四到五天之后才到。不过,从前哨的数量来看,规模确实不小。
苏禾在边境待了一个时辰,从目前的捕食数量来看,鸭群似乎意犹未尽。
骑着毛驴回大本营,鸭群已经开到第三梯队,后面的由于蝗虫数量较少,为尽量保护草场跟庄稼,暂时还没有开放。
中午左右,隔壁的吴县令闻讯前来取经。鸭子跟鸡他们也有,但跟绥州的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不过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县令是个眼尖的,离开的时候看苏禾等人在编网,停下脚步好奇道:“这些网轻巧便携,不知有何用?”
苏禾手中的活不停,“用来捕捉蝗虫的。”
吴县令诧异道:“你们总共有七万只鸭子,还不够吗?”
“按理是够的,但主蝗峰过境时遮天蔽日的,鸭群再多一时间也消耗不了,我们几百号人也不能闲着,可以用网捉捕蝗虫后用火烧掉,略尽绵薄之力。”
吴县令深感有理,忙让吏员学学,回去组织百姓做起来,力所能及地拖住蝗虫,给后面的州县争取更多的时间。
回到县城,吴县令马上出治蝗公文,呼吁百姓联合抗灾。
入暮时,鸭群已经到第五纵队,连绵几十里的边境线,一天算下来灭蝗的数量相当惊人。
晋王也按捺不住好奇,亲自到边境线视察,回来对老五赞赏有加,“雷先生,你的治蝗策真是妙呀。”
晚上,鸭群归笼。老五宝贝的紧,每个鸭棚又多派了一人,两人轮流看守切不可玩忽职守。
晋王眉头微蹙,“你是担心敬王贼心不死?”
老五摇着羽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晋王满心赞许,“还是先生明智。”
晚上偶有蝗虫啪嗒撞在帐篷上,苏禾半夜被惊醒,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悄然走出帐篷。
夜空繁星几许,苏禾坐在石堆上,不由自主又想到许戈。以前天天腻在一起觉得他神烦,如今分开了又觉得日子索然寡味,人还真是奇怪的生物。
前世三十多年,她一个人过得挺舒坦的,来这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就尝到了寂寞的滋味。
苏禾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她甩甩混乱的脑子,起身回帐篷。
刚要掀帐帘,眼角无意间瞥到有道影子闪过,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那人的走路姿势特殊,苏禾一眼认出是老五。三更半夜的,他鬼鬼祟祟出去做什么?
苏禾没有多想,偷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