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图尔奈侯爵夫人,她是列日主教派遣来的特使,负责和我们沟通。另一位是她的沟通对象,受王室调度,名叫罗德尼?佩恩。”
雅克船长的言辞还是与过去一样,难以受到约束。不过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没有透露佩恩先生的真实身份。
尽管如此,霍亨索伦选侯也不能不吃惊了,他立刻把目光从娇艳迷人的侯爵夫人脸上撤回来,再次不露声色地打量起罗德尼?佩恩,并堆起了笑脸,“原来是王室特使佩恩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罗德尼?佩恩说着冗长而无趣的赞美的话,以极低的姿态礼见了对方,又赶着向弗洛里安致以敬礼。在人们眼前,这仿佛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佞臣。
连霍亨索伦选侯心里的戒备也不禁放了下来,这样一个人,即使是位特使,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真的能代表那位威严的陛下?
他哈哈笑着,引领雅克等人进入大厅,“请原谅我,雅克,这里有些简慢了,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因为您一向带着很多人。”
雅克皱着眉打量着这里,冷哼一声,“您这么说,是在怪我了,霍亨索伦先生?”
“当然不是!作为朋友,我们应坦诚相对,您说是吗,诺维雅小姐?”
在后面跟随的图尔奈侯爵夫人以极快的姿态凑过去,和罗德尼?佩恩耳语了一下,“这个选侯是不是个白痴?”
“他非常注意和雅克船长的关系,也许这会为他带来好处。”男人也低低地回道。
众人落坐,雅克说道:“霍亨索伦选侯,佩恩特使和图尔奈侯爵夫人的到来,足以证明我方的诚意。您是否就上次我们交换的意见,给予答复呢?”
“什么意见?”艾蒂安?冯?霍亨索伦脱口而出,随后便看见对方有些不善的眼神,马上打起了哈哈,“哦,我知道,那件事!我很高兴您提出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深入的了解,究竟贵国会对我们这个联盟进行怎样的支持?”
“威尔曼伯爵是初次见面吧?”雅克避而不谈,“汉萨的高级谈判代表齐格勒伯爵和雷吉诺德伯爵怎么没有来?”
弗洛里安?冯?威尔曼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笑容,“亨斯科特伯爵,既然我来到这里,那么,我就是同盟方面派遣的唯一谈判代表。齐格勒和雷吉诺德另有任务。”
雅克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多说,威尔曼先生,我只关心一点,汉萨同盟究竟准备拿出多少诚意来进行谈判?”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当然,汉萨议会可能不会同意另外一股势力加入进来。我们是纯粹的商业联盟,而不是政治联盟。”
“霍亨索伦选侯的势力也不行吗?”
“如果他加入到汉萨城市的体系中来,也许可以。不过我们不会有政治方面的述求。”
雅克脸色铁青,“威尔曼先生,我希望您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使命!我和另两位伯爵已经谈到关键时刻,而现在汉萨方面突然换人,难道这是在玩弄我们吗?”
他不待答话,撇过头朝自己的卫士长说了一句话,只听那位骑士恭敬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船长。”
“很好,威尔曼先生。我会自己到吕贝克寻求答案的,我的舰队已经在港外待命,我相信易北河流域,还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我们的前进!”
弗洛里安?冯?威尔曼脸色大变,“亨斯科特伯爵,您这是战争威胁吗?”
雅克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自叫道:“帕洛洛!”
“是,船长!”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名武装护卫打开窗户,在阳台上点燃了某些东西,那些炸开的物体飞腾而上,在空中炸响,发出巨大的声音!
“您……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威尔曼有些色厉内荏地叫喊道。
“只是*人惯用的火药,慌什么?”雅克白了此人一眼,“我没有时间跟你多谈什么。吕克贝议会现在是谁在掌权?”他的问题直接问向了霍亨索伦选侯。
那位选侯唇角仍带着微笑,“我想,是几位议会的长老,来自汉萨的诸大商业家族,其中包括当初吕贝克女王金剑册封的伯尔尼家族和盖依家族。”
“您不会以为,他真的能够率领舰队到达吕贝克吧?”威尔曼不能置信地问道。
“弗洛里安,我认为,一切皆有可能。”霍亨索伦语带双关地说道。
他们的对话没有过多久,便见一支桅帆高挂的战舰队劈波斩浪地驰骋而来,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因为这支舰队的旁边,尽是密密麻麻的小船,这些船有帆、有桨,但是又不类同于地中海式桨帆船,而是那种特别坚固的小型单桅桨船,这些小船的体型与其郑重得有些可笑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不过铺天盖地的样子,却使人根本笑不出来。
罗德尼?佩恩挑了挑眉毛,他同样也站在靠港的窗口前。
他的小动作立刻被他的情人发现了,“这种船您认识?”
“是的,它叫水蛭。”罗德尼轻轻地说道,“被缠上了,就会有大麻烦,因为它们从不单枪匹马地行动,总是一群接着一群……”
“好危险的名字。”伊妮德?佩洛兹喃喃地说道。
整支舰队几乎是在港外一掠而过,便将几条赶来防御的船撞得七零八落。
汉堡港的总督,此时在前往炮台的途中,在雅克与弗洛里安眼色有点不对的时候,这位先生便已聪明地离开了现场。汉萨同盟全副武装的骑士与侍从们也迅速地占据了大楼的各个出入口。
港口的棱堡式炮台,向来是汉萨引以为傲的防御利器,号称在北欧诸港中最为坚固。从汉萨同盟以此为重要据点以后,还没有发生过被攻破的事情。
那些水蛭船蜂涌而来,像一只只饿红了眼的凶兽。出乎弗洛里安预料的,这些船在炮台的最远射程外就停住了,随即排成了多条线型阵。
看着这排兵布阵的场面,大楼中的气氛已是凝固了。
弗洛里安故作悠闲地用蜡烛点起了一根公爵牌香烟,不过他两手都抖抖的,蜡烛油竟然还滴在了衣服上。
突然,外头沉闷地发出一声巨响,宛如雷霆般在脚下炸开,令得整幢楼似乎都猛烈地往下一沉!弗洛里安吓得香烟也落在地上,面色如土,嘴唇直抖,刚刚那种故作优雅的贵族神态则完全消失。
几块不透明的蓝色“玻璃”窗则在这阵轰鸣中无声地碎裂开来,散落一地。那种沉闷的轰响,仿佛千军万马踏过小小山丘,一瞬间,凌厉的杀气将整个港湾都震得失魂落魄!
新型的水蛭船没有采用欧洲船型以肋骨为基架的结构,而是大胆地使用了*船型以坚硬的水密舱壁为主体的船架。
这样小小的水蛭船也能有8个左右的水密舱,前后向的大炮两门及乘员30人。
舰炮也稍稍经过了改进,长管前膛炮放在了船尾,而船首搁置的是一门18磅的后膛子母炮。
在船队前进的状态下,很容易形成连绵的重火力。而当需要攻坚的时候,调转船头,艉部的36磅重炮能轻易地撕开任何防线,尤其是这种炮的有效射程达到了1.5英里!
那简直就是普通舰炮的最远射程了!
尤其是那种发射出去会爆炸的炮弹,参照了*人的设计,通过发射时的剧烈震动点燃引药,随后会在炮弹坠落前后轰然炸开!
虽然在哑弹率方面还有点高,不过任何防御体系,都罩不住数百上千枚这种炮弹的连射!
眼下汉堡港的防御设施,就是这样被撕裂成碎片的……
面对着雅克舰队这种毫不讲理的破坏性打法,弗洛里安的脸色惨白,嘴角嗫嚅着,甚至失去了说话功能,他越是看,就越是恐惧与胆寒这与当初农民军的威胁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事情,他不敢拿自己的前途,乃至身家性命去赌。
艾蒂安?冯?霍亨索伦选侯此时也没了看戏的表情,满脸都是凝重之色,他不是没看到弗洛里安递来的示意他求饶的眼神,不过他却没有勇气去制止那个金发的男人。雅克此时正抱着臂,冷冰冰地看着窗外,他的背影显得那么高大、沉稳,令人敬畏。
“汉堡港的防卫力量不值一提,看,他们的战舰出来了!”一名海军的成员正在低声向罗德尼评述道,侯爵夫人也不时侧耳倾听着,其通篇都在嘲笑汉堡这里的防务与武力,但伊妮德现在却不能不重视这种看似傲慢的论调。
十几艘船顶着猛烈的炮火,向港外的舰队冲去。这些大都是帆桨大船和三桅大船,有着不错的甲板炮,但是和第5舰队的精锐相比,却是差得太多太多!这些船在北欧地区的海战中能够占据上风,但是在大洋的规则面前,只能是有心无力的徒劳挣扎,最后坠落深渊!
“看,我们的战舰露出侧面炮门了,哦,看看,上帝呀……这才是真正的战舰!”海军的这位成员口沫横飞,声音也渐渐兴奋起来,“我敢打赌,那都是30磅以上的重炮!看看那粗圆的炮筒!看看那笨重的样子!我的上帝!我做梦都想在这么一艘战舰上工作!玛丽娅会体会到我的心情!”
罗德尼发现那群水蛭并没有四散逃开,而是轻盈地调转了身位。
正应了“船小好调头”那句俗话,水蛭的体形,使得橹手们很容易将船只转向180度,而舵手也很轻松,虽然船小,可是舵舱仍很正规,而且舵位深浅可调,不但是平衡舵,并且是上带圆孔的平衡舵。这种舵摆弄起来更省力,虽然打着孔,却并不影响舵的效率。
那些水蛭船调过头后,顿时又是一阵硝烟弥漫。从汉堡港的港务大楼上能够清晰直观地发现,那些勉强迎战的船只,此时纷纷中弹,有几艘还被连串的弹药击打成筛子,连同桅杆一起粉身碎骨。
船上幸存者哀嚎着跳水,如同下饺子一般。火苗也同时窜了上来。
几轮炮击之后,第5舰队面前只剩下几只随波逐流的船壳,还有残留的板材、桅桁、帆索与长桨。几艘压阵的大船只不过打横过*,并且警惕地开启了炮门而已,它们一弹未发,充分显示了其舰队骄傲的特性。
水蛭群再次调头。
傻子也知道它们将会赶尽杀绝了!这下子,弗洛里安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求恳了,甚至带着极度的幽怨,望着选侯,他的脸上完全丧失了血色,看起来像个可怖的吸血鬼,而且*还在打晃,似乎随时都会被上帝带走。
霍亨索伦选侯此时不能再不发言了,汉堡港外围的防御设施此时已经摧毁了一半,再进行下去,也赢不回一星半点,反而让对手占据了全面主动。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雅克,停停手吧,雅克!亨斯科特伯爵阁下!”他逐渐提高了声音。
“给我一个理由。”雅克转过头,冷淡地挑了挑眉。
“我想,弗洛里安会同意您的要求,无论是什么,只求您马上让他们停下来,看在上帝的分上!”霍亨索伦选侯打着手势,脸上的表情也坚定起来,他知道现在已经丧失了大半讨价还价的能力,只能服软,只不过要按照一个怎样的模式来谈判,还需要计较。
“好吧,帕洛洛,让舰队维持现状,陆战队登陆,占据制高点。”雅克淡淡挥手,并且止住了想要说话的选侯,“抱歉,我的朋友,我也无可奈何,实在是威尔曼先生太过于得寸进尺,如果他真的能够代表汉萨同盟好吧,1/2沙漏之后,我们在‘苏醒’号上重新谈判。霍亨索伦选侯,我盼望着您的到来,当然还有汉萨同盟的正式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