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苏清站在那,低低喊了一声。
苏老立刻抬起头来,一双饱受沧桑的眼睛里满是伤痛,缓缓道,“你回来了!”
“虎子怎么样?”苏清看到苏老的样子鼻子酸涩,尽量的忍着。
他们每一个人,对苏老来说,都是亲人,都是孩子,如今一死一伤,还有一个与敌人狼狈为奸,再也不会回来了。
“还没醒,不过性命保住了,你去看看他!”苏老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祥。
苏清点了点头,抬步往虎子的房间走。
一进去便闻到浓郁的汤药味,虎子身上包扎着白布,脸色苍白,还在昏睡着。
苏清坐在床边,那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将被子稍稍往下拉下来一些。
她在床边做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虎子旁边住的便是大壮,苏清进去,一眼看到空荡荡的床上放着一个漆黑的木盒。
苏清走过去,手抚在木盒上,低低道,“大壮,你先等着,等我为你报了仇,再送你回家!”
……
苏清出来的时候,苏老依旧坐在方才的地方,一动未动。
苏清坐在他身边,同样的静默不语。
“清儿,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苏老抽了一口旱烟,声音充满着懊悔和自责,“妮子的事,我们有责任,可是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说?”
“当初他们的爹娘走的时候,将他们几个都托付给我,我一直都当做自己亲孙子亲孙女一样,可是现在大壮没了,虎子躺在床上,妮子她、”
苏老突然抬手捂住双眼,偏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身体弯的更加厉害。
“爷爷!”苏清抚了抚老人的肩膀,“您做的已经很好了,生死有命,谁也猜不透人心!”
他们四个人,走了不同的路,走到了他们不曾预见的局面。
大壮一心喜欢宋桃,终究因为她而死。
宋桃因为自己才变成如今这样吗?苏清深吸了口气,仰头看向院外,看向更远处,她想,宋桃心里早就已经住了一个魔。
苏老沉重的摇头,“我愧对他们的父母!”
“还有你、”苏老转过头来,抓着苏清的手,痛心道,“终究是让你走到了你最不愿走的一步!”
苏清眸光冷冽,“我不会让大壮白死!”
“这就是命啊!”苏老叹了一声。
“爷爷,医馆不要开了,等虎子好了,你和我一起去宫里吧,你在我身边,我更放心些!”苏清道。
苏老沉思一瞬,点头道,“好,爷爷陪着你,心里也踏实!”
……
苏清回宫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在重重宫殿楼阁上撒了一层金辉,威严而壮丽。
内监总管李静正等着苏清,见她回来,忙上前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苏清问道。
李静恭敬道,“殿下,那个睿阳王府大公子的侍妾,还在崇政殿外跪着呢。皇上让奴才来问您如何处置,这宫门马上就要关了。”
“让她继续跪着!”苏清道了一声,大步而去。
苏清本来想去看望楚皇,天实在太晚了,先回了东宫。
她的寝殿在文华殿,一路走过去,宫女太监纷纷迎过来,跪地请安。
“奴才们参见太子殿下!”
“都退下!”苏清穿过长长的回廊,缓步往内院走。
内院中亭台楼阁,曲觞流水,朱窗碧瓦,无处不在彰显皇家的富贵。
苏清自曲廊上转过来,一眼看到站在廊下的男人。
暮色在男人挺拔尊贵的身姿上落下一层混沌不明的暗影,他负手而立,面容俊美,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深邃,淡淡的看着她。
苏清脚步放缓,慢慢走过去,上了石阶,站在他身侧。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并排站着,看着院子里的景色,看着暮色一点点暗下去。
今日是中秋,宫里却没有曲乐酒宴,大概是皇上病着,加上封立太子的事,宫里各种势力正各自筹谋,都忘了过节的事。
偌大的内宫,幽静冷寂,甚至不如平常人家热闹。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宫中华灯初上,一盏盏琉璃宫灯像是星辰一样渐渐亮起来。
唯有湛离欢和苏清站的廊下,仍旧一片黑暗。
宫人们站在远处,本想过来伺候,被湛离欢迫人的气势一震,又不敢过来,只恭候着,随时等候传唤。
“本来、”良久,湛离欢突然开口,“还有几个月本尊就可以娶妻了。”
苏清微微转头看着他,“对不起,我没坚持到最后。”
“不,是我没保护好你!”湛离欢抬手抚上少女的脸颊,满目疼惜。
苏清摇头,“你给了我最有力的支持!”
如果不是湛离欢,今日朝堂上,会有一大半的官员站出来反对她,她不会那样容易的坐上太子之位。
文武百官一直在为太子的事争论,最后让一个无名之辈,甚至见都没见过的人做了储君,怎么可能?
除了睿阳王和他的几个同党,其他人没有反对,都是因为湛家,因为湛离欢在。
“有我在,想做什么就去做!”男人柔声道。
苏清点了点头,微微偏头靠在湛离欢肩膀上,淡声道,“宫门要关了。”
湛离欢皱眉,低头看着她,“赶我我?”
苏清摇头,低声道,“宫门关了,太傅大人无法出宫,今日便留下吧!”
湛离欢眸光深了深,声音暗哑,“什么意思?”
他语气中带着些小心,唯恐自己会错了意,空欢喜一场。
苏清轻轻咬住下唇,睨了他一眼,转身往殿里走。
湛离欢心头扑通一跳,凤眸潋滟,唇角不由自主的抿开,跟着她往内殿走。
……
京城内,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老百姓,朝中百官,王公贵族,因为册封太子的事大概都没心思过节。
文王一派的,自宫里出来以后,纷纷涌入文王府,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睿阳王一党也一直谋划到三更半夜。
沈相和沈霈在书房里,仔细询问了一下关于太子的事。
沈霈能说的,全部告诉了沈相,当然除去苏清是女子的事。
一直到二更天,沈霈自书房里出来,回自己院子的时候遇到正要回房的沈媛。
沈媛快走两步,惊愕问道,“哥哥,听说苏清苏将军竟是文王流落在外的儿子,已经被封了太子,可是真的?”
沈霈点头,“是!”
沈媛脸上惊讶,“真是想不到!”
她看着沈霈目露所思的模样,眼睛一转,问道,“其实哥哥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沈霈转过头来,淡声一声,“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我以为苏清不会做这个太子!”
“那发生了何事让她改变了主意?”沈媛问道。
沈霈目中闪过一抹深意,“玄辰杀了苏清的属下,也是她的朋友,刘大壮!”
“哥哥的意思苏清是为了报仇?”沈媛眸光清透,“父亲从来不参与党争,看来哥哥却做不到了!”
苏清怀着目的而来,看来这大楚的朝政要不平静了。
沈霈在她身上淡淡一扫,“妹妹总是这般聪慧!放心,我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不管哥哥要做什么,妹妹都会支持你的!”沈媛突的一笑,“夜深了,哥哥早点歇息!”
“嗯!”
忠勇侯府
元璟和韩云带人合伙将玄辰打了一顿,两人去第一楼喝酒,一直喝到深夜元璟才回来。
一回府,下人忙过来道,“世子,老侯爷让您过去陪他喝酒!”
元璟面上已带了几分醉意,一双桃花眸若春波闪烁,潋滟生色。
他脚步不见半分醉态,红袍随风瑟瑟作响,风流倜傥。
到了老侯爷门外,远远的便听到里面有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铿锵有力,是老生唱调。
元璟推门进去,果然几个名伶正在房中唱戏,正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满桌的酒菜,老侯爷闭着眼摇头晃脑跟着低低和唱。
元璟倚在门框上,懒懒笑道,“老头儿,你还真是惬意!”
老侯爷倏然睁眸,面上还带着慵懒之意,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冷声斥道,“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找我什么事?”元璟问道。
“今天是中秋,团圆的日子,来,陪爹喝酒!”老侯爷笑着招呼道。
元璟挥了挥手让那些唱戏的人出去,走到桌案前坐下,自顾倒了一杯酒,笑道,“爹今天很高兴啊!”
“那当然!”老侯爷飒爽的一抹嘴上的酒渍,高兴的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元璟歪着头问道。
“那个叫苏清的小子做了太子,我高兴!”老侯爷笑呵呵道。
“她做太子您高兴什么?”元璟挑眉。
“我当然高兴,她做了太子,湛离欢就不能娶她了!我儿子得不到,他也别想了!”老侯爷甚是得意。
“噗嗤!”元璟一口酒差点喷出去,咳了两声,称赞道,“你真是好爹!”
“那是!”老侯爷举着酒盏一饮而尽。
“不对!”元璟笑容一敛,突然抬头,“你知道苏清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