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起诉她吗?”
“是。我这里还有一个音频文件,待会儿传给你,你看看有没有用。”
“好的。”
夏岩挂了电话后,看见赵延沛站在身后,他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好像一支独木突然找到作伴的人,内心不再孤独。
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神情,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延沛揽着他的肩膀,“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怎么又瘦了?刚才说什么音频?”
“裴韵接风宴那天,跟林语彤分手的音频。”
赵延沛那天在门外听着,只是没有到他会录音,他一直觉得夏岩的防人之心没有那么重。
“爷爷寿辰那天鎏哥提醒过我,不要跟林家的人多有往来,所以当天留了点心眼。”
赵延沛又问,“听你刚才的电话,你打算起诉林语彤了?”
夏岩面色阴沉地道:“我留着三分颜面,她却得寸进尺,如果直接针对我也就罢了,她却对怡宁落井下石,想趁她病要她命,实在忍无可忍!”
网友们之所以给夏岩打上“冷情冷性”的标签,就是因为他待人总是谦逊疏离、宠辱不惊,赵延沛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他有些吃味,这种酸溜溜的感觉,就像当年看着夏岩为求婚作准备时一样。他知道夏岩并不爱杨怡宁,可她永远在他生命中占有重要的份量,她是娱乐圈里第一个向夏岩伸出援手的人。
夏岩又道:“我打算自己投资《卖肾》这部剧,我这两天盘算了下,大概能凑出五千万现金,可能还不够。准备把别墅和花店拿到银行抵押,大概能凑够。”
除了庄园和今昔的股份,这就是夏岩全部的资产了。
赵延沛刚刚自我安慰一番,勉强将一肚子的醋意压下去,听了这话酸水又蜂涌着冒了出来。
“你得考虑清楚,你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夏岩态度坚定地道:“我看的很明白,林语彤不会给我留后路,这回我必须和她斗到底!而且我总觉得林语彤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应该还有人帮着她。”
赵延沛说:“是裴韵。”
结合起上回制片人的话,倒是说得通了。赵延沛退婚扫了裴韵的面子,大小姐要挣回面子也是情理之中。
他觉得有点可笑,裴韵与林语彤都是富家养出来的千金闺秀,有着高学历高智商,举止优雅得体,时常被媒体夸为名媛的标准。私下里却如此的小人行径,连杨怡宁饰演的那个农村妇女都不如。
所以说,人的品性与他的出身、学历完全没有关系。
赵延沛说:“这剧你若愿意投资也行,不过不用抵押花店,别墅倒是可以,反正你也没有机会去住了,资金不够的我可以补上。林语彤这事你也不要和她正面杠,公司自然会处理。”
“我知道,和只疯狗互咬也太掉价了。”
赵延沛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你也好久没有休息了,去休息下,这里我来照顾着。”
夏岩这几日确实也没有好好睡觉,便回到宾馆。没想到他刚一走,杨怡宁就苏醒了。
赵延沛赶紧叫来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
医生说:“病人已经渡过这次的危险了,亲友可探视一会儿,不过不要太久,她还很虚弱。”
医护人员出去后,赵延沛坐在病床前,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怡宁气若游丝地道:“没想到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竟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
“他都知道了吗?”
赵延沛沉默。
杨怡宁闭上眼睛,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她声音里带着万念俱灰的绝望,“我那么小心翼翼地掩藏着我肮脏的过去,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让他知道了。”
赵延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继续沉默。
她忽然悲号起来,“可我好恨啦!我这一生,就像是老天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每一回都要踏进成功的门槛了,却又被一脚狠狠地踹进深渊!我只想给他留下一个干净体面的样子而已呀!”
她这一哭,凝聚了她这一生所有的悲愤,凄惨而无望。
赵延沛望着她,久久无语。
——他或许是这世间唯数不多的几个了解她的人了。
十五岁的农村少女,满怀着希翼来到大城市,以为能实现自己的演员梦,却被一脚踩进肮脏的泥潭。她拼命的挣扎啊挣扎,以为只要不屈服,就能取得胜利,却只被踩得更深更贱。
那些屈服的人啊,都已经披上了华丽的衣裳,受着万人的瞩目,只有她仍旧赤裸裸的趴在泥潭里,满身污垢。
难道生活真的像强|奸吗?与其反抗,不如顺从?
周围的人笑啊闹啊嘲讽着,——屈服吧!屈服吧!难道跟别人说你是被强|奸的,会比自愿的高尚么?你看着吧,他们只会将你打上被强|奸者的烙印,认为你软弱可欺,连最卑贱的乞丐都会欺辱你。
一次又一次跌倒之后,她终于屈服了,与沼泽里的“虫子”同流合污。
她的身上散发着腐臭,可内心仍旧不甘。——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可笑的演员梦,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怎么能不拿回点成就?
这成为她心中不可磨灭的执念。
于是她也像那些人一样,白天披着华彩的衣裳,承受着万人的瞩目;晚上回到沼泽里,与那些肮脏污秽的“虫子”交|媾。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那个叫夏岩的少年。
他像是初晨的朝露,晶莹剔透;又像是秋天的霜花,洁白无暇。他那么清冷高华,仿佛谪居世间的仙人,能够渡化她肮脏的灵魂。
她可不自拔地爱上了他,那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人生。
——他是她的救赎、她的向往、她飞蛾扑火也想要到达的地方。
她这些年拼命地往上爬,以为终于混出了点成就,可以摆脱沼泽的纠缠,掩盖掉曾经的污秽,干干净净的生活。
可是那些“虫子”又一次纠缠上来,她仓皇出逃,只想给他留下一个干净体面的印象。
终于,林雄入狱了,她以为她这次终于从沼泽里彻底的爬出来了,却又只是一次可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