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母鸡山羊本来就不怎么亲近冬崽,现在看到他,更是远远躲开,瑟瑟发抖,几只老母鸡都被他吓得好几天没生蛋了。
说好的鸡蛋糕没兑现,现在连隔天一个鸡蛋都吃不着,孙婆子和老李头生病以后,家里的伙食水平也直线下降,每天傍晚也没有故事听了,冬崽蔫唧唧的不开心。
等孙婆子吃完药躺下睡着后,冬崽就坐在床沿边上,摇晃着小短腿,把兜兜里的石头小鱼掏出来,捏在手里玩儿。
老李头的情况要比孙婆子好点,今天天气好,他把山羊和母鸡赶到院外,让它们自个儿去山上觅食,忙完回来他准备到房里躺躺,养养精神兴许感冒能好得快些。
他缓步走进房里,房间拉着窗帘,光线非常暗,他忍着喉咙瘙痒,轻咳两声,小声问冬崽:“你手里拿的什么?”
冬崽现在会对他们说的话有所回应,但是他的反应比正常小孩子慢几拍,老李头连着问了两遍,冬崽才把瘦骨伶仃的小爪子摊开。
两条石质小鱼被冬崽带在身上大个月,偶尔拿出来把玩一下,纯白的鱼身上渐渐有了点玉质的光泽,看起来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冬崽没有刻意把两条小鱼藏起来,他身子单薄,体温又远远低于常人,孙婆子和老李头生怕他着凉染病,大夏天都让他穿着厚实的棉衣,衣服本来就偏大,两条半寸长的小鱼随意揣在兜兜里,就连目光如炬的王军都没察觉丝毫。老李头和孙婆子这段时间病得比较重,没有心力像往常一样事无巨细的照顾冬崽,两条石鱼又非常小,被冬崽揣在衣服兜兜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两条石鱼巧夺天工,活灵活现,几可乱真。老李头再没见识,也知道这两条石鱼来历不凡,电光火石间,他就联想到了那两条遍寻不着的鬼鱼,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忙问冬崽:“这两条鱼,你是在哪儿拿的?”
冬崽眨巴眨巴死水一般的大眼睛,懵懂的望着老李头,漂亮脸蛋呆呼呼的,显然没太懂老李头在说什么。
老李头重复了两三遍,冬崽才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带着老李头去了厨房,指了指大水缸,又去了槐树下面,指了指他捡到小鱼的草丛。然后他朝老李头伸出小爪爪,他想要回他的小玩具。
老李头联想前不久老槐树突然开花,心里的猜测陡然从三分变成了五分,心乱如麻,看着冬崽伸过来的小爪爪,他把小鱼揣进自己衣服兜里,无奈叹气道:“冬崽,这东西不能给你,听话啊。”
他重复了两三遍,冬崽似乎听懂了,他有些失望的收回小手,大眼睛耷拉着,腮帮子微微鼓着。
老李头最见不得儿子这样,忙说:“冬崽乖,我明天去镇上买药,带你一起去,给你买鸡蛋糕回来,好不好?”
鸡蛋糕!
冬崽光听懂了这个,他重重点了点头,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大眼睛里透出巴巴的渴望。
老李头忍不住把他抱起来,捏捏他的脸蛋,笑道:“走咯,回家咯……”
冬崽抱住老李头的脖子,眉眼弯弯,嘴角隐隐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老李头把冬崽抱回他自己的小房间里,把小家伙哄睡着以后,他把两条石头小鱼拿到院外一个大石头上,找了小些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石质小鱼出乎意料的坚硬,老李头一连砸了好几下,小鱼连最纤薄拱起的鱼尾处都不见丝毫损伤,被他拿来砸鱼的石头上反倒出现了一些浅浅的坑洞。
“真是见鬼了。”老李头小声嘀咕一句,越发觉得这两条石鱼邪门的紧。他原本还想把石鱼砸碎了随便挖个坑埋掉,现在反而不敢这么干了。
明天‘菩萨’就要来村里,冬崽来历诡异,每年七月半的时候,还要病上一场,一般二般的药物对他根本不起作用,必须得……才行。
老李头和孙婆子平时都很有默契,夫妻俩从来不提冬崽异于常人的地方,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冬崽跟普通小孩儿不一样。
老李头很担心冬崽被‘菩萨’瞧出什么来,所以决定明天一早就以上户口为名,带冬崽到镇上去,避开跟‘菩萨’碰面。
从李家村到镇上,会经过一条小河,老李头打算明天过河的时候,把两条石头鱼扔到河里去。如此诡异的石头鱼,老李头也不敢往家里放,就暂时先把它们藏在了院门外的大石头下。
老李头转身离开后没多久,巨石下的泥土忽然微微蠕动起来,石头鱼被几根血红色的根须缠住,拖入泥土中,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老李头起了个大早,外面还黢黑一片,孙婆子就把睡得正香的冬崽喊了起来,冬崽平时反应就慢,现在还没睡醒,整个人都呆呼呼的。任由孙婆子给他穿衣服,帮他洗漱,收拾完了,他就坐在小凳子上,大眼睛半眯着,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把自个儿坠醒了,又迷迷糊糊抬起脑袋,努力睁开快黏在一起的眼睛,没一会儿,大眼睛就眯起来小脑袋又开始往下沉,周而复始……
老李头咳嗽两声,有些吃力的抱起冬崽,孙婆子一脸不放心的说:“一会儿记得让康健骑慢点,千万别把冬崽吹着了,你要记得把冬崽抱紧点,别让他掉下去了。到了镇上人多,你得看着冬崽一点,别让他跑丢了,到了镇上别心疼钱,多给咱们冬崽买点吃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我身边,简直跟挖我眼珠子一样……”
“行了,别罗里吧嗦的,就到镇上,下午我们就回来了,菩萨要是来了你自己好好应对着,记住别乱说话。”老李头说着话,把冬崽棉衣上的帽子给他戴上。冬崽迷迷糊糊抱住老李头的脖子,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彻底睡着了。
孙婆子憋着喉头的痒意,压着声音说:“你只管看好冬崽,家里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行了,外面凉,天还早,我一会儿把院门关上,你回屋再躺躺。”说完,老李头抱着冬崽走出房子,一头扎进黑沉沉的夜色中。
走出院子,关上院门,老李头小心抱着冬崽,佝偻着腰,在大石头下摸索半天。
坏了,石头鱼怎么不见了?!
老李头心都冷了半截,他正打算把冬崽放在石头上,自己仔细找一找,哪知李康健已经上山来了,正快步走过来,“贵叔,你这是在找啥呢?把冬崽给我吧,我帮你抱着。”
老李头压下心底的惊慌,不动声色道:“冬崽睡着了,他把你婶子给他的硬币掉地上了,我刚已经找到了,你车还停在山下吧?走吧,我们快点下山去,车停在下面没人看着不放心。”
李康健憨厚笑道:“放心吧,我那二手破摩托车谁瞧得上?贵叔,把冬崽给我,我帮你抱着。”
老李头咳嗽两声拒绝道:“没事,冬崽不重,我抱得动。他人小怕生,我抱着他还能安静些,不然这小祖宗闹起来,我可拿他没辙。”
李康健没再坚持,转身往山下走去,边走边道:“你和婶子就是太宠冬崽了。”
老李头跟在他身后,深一步前一步往山下走,“那有什么办法,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和你婶子年纪大了,就算想宠怕是也宠不了他几年了,咳咳咳……”
李康健忙道:“你可别这么说,你和我婶子身体都好着呢,再活个三五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说不定将来还能抱上孙子嘞。”
老李头呵呵笑道:“但愿能活到那天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很快就来到了山下。
李康健的摩托车比他说的还破旧些,三年前花了三四百块钱,跟人买的二手黑车,连牌照都没有,只能在乡下地方骑骑。
有车要方便得多,等冬崽一觉醒过来,他们已经到镇上了。
由于离城远,喜乐镇比一般的乡村小镇要热闹得多,周围村子的人嫌进城太远太麻烦,要买什么东西都在镇上买。
正巧今天赶集,镇上的人格外多。冬崽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呆在家里,见到孙婆子和老李头以外的人都很少,现在迷迷糊糊醒过来,睁眼看到周围全是陌生的房屋陌生的人,嘈杂喧嚣,冬崽吓得抱紧老李头的脖子,脑袋直往他怀里钻。
不过小孩子都很好奇,冬崽也不例外,有家长在身边,胆子很快就大了起来。不多久,冬崽就从老李头怀里偷偷往外看,偷看很快变成了好奇的张望,最后老李头把他放下来,冬崽的小爪爪紧紧牵着老李头的手,边走边看。
老李头牵着他,跟着李康健一起,来到一家面馆,请李康健吃了清汤面和包子,又给了他二十块钱的油钱,好说歹说李康健才收下了钱。
李康健收了钱以后,在镇上加了点油,骑摩托先回了李家村。
老李头带着冬崽继续呆在镇上,他借口带冬崽来上户口,并不全是骗人的。因为冬崽的来历没法跟外人说,老李头和孙婆子无法给他提供相关的上户证明,一晃三四年过去了,冬崽到现在还是个小黑户。
老李头跑了好些关系,又是送礼又是送钱的,终于跑出些门路了,上户需要的手续他东奔西走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有一些手续需要镇上盖章,关系他已经打点好了,只管把东西拿去盖章就行。
如果顺利,再不过了多久,冬崽就能落户在他名下了。
镇政府在喜乐镇最热闹的地段,周围一水儿卖吃的,冬崽跟着老李头走到一家蛋糕店前面,冬崽抱着老李头的腿,赖着不走了……
第七章 鬼之子
冬崽小口小口的舔着蛋糕上面的奶油,满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时舔舔粘在嘴边的奶油,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蛋,也多了几分天真童稚,顿时生动起来,猛一看,倒是跟同龄的小娃娃没什么区别了。
老李头见此,不由有些心疼和后悔,早知道这样,他们就该多让冬崽跟外人接触。等今年过了年,冬崽就四岁了,城里的小孩儿到了这个年纪就差不多该上幼儿园了。村里的孩子一般很少有读幼儿园的,大多都是六七岁或者更大点以后直接上小学。李家村附近几个村落的孩子都在安溪村上小学,从李家村过去,走路大概要四五十分钟,不算太远。
老李头依稀听人说,安溪小学明年好像要成立幼儿园,要不回头找人问一问。不过,冬崽到现在还不会开口说话也是个大难题,他要一直这样,幼儿园多半不会收他,将来读小学怕是也困难。别的倒不怕,就怕冬崽在学校里会受人欺负。
老李头不由叹了口气,牵着冬崽走进了镇政府的大门。
喜乐镇的镇政府办公楼年前才重建了一番,修得十分气派,老李头要找的人在三楼办公,冬崽从来没有见过楼梯,小家伙傻乎乎的站在楼梯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李头毕竟年纪不小了,又正病着,折腾了一上午,他哪里还有力气抱着冬崽爬楼梯。
“冬崽,你在这里坐着,不准乱跑,等我办完事下来,就带你去买蛋糕好不好?”老李头把冬崽带到一楼办事大厅,在角落里找了个空凳子给他坐着。
冬崽听到蛋糕两个字就乖乖点头了,老李头怕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两三遍,每一遍冬崽都乖乖点了头,他才不怎么放心的走开。上楼前,老李头还不忘塞了包烟给楼下大厅的保安,让他帮忙看着点孩子。
冬崽没有完全听明白老李头的话,但还是很乖的坐在凳子上。冬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脸蛋肉呼呼的,比电视里的小童星还漂亮可人,当然前提是,他不拿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人。
冬崽坐在角落里,背光,保安没有注意到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见小孩儿生的漂亮,便起了逗弄的意思。
保安逗了他好几句,冬崽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根本不搭理他。保安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冬崽的小肉脸,冬崽猛地抬起头,黑黢黢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保安。
指尖冰冷的触感顿时化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脑门,保安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没忍住惊呼出声,抬手一抹,额头上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这小孩的眼睛怎么这么怕人?
冬崽看了保安两眼,有些懵懂的歪了歪脑袋,又重新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保安哪里还敢逗冬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厅外面,被太阳晒着,才感觉心里好了些。
老李头虽然已经找好了路子,但是答应给他盖章那人,正跟其他人在开会,老李头怕错过了不好找人,就一直呆在楼上的会议室外蹲守。
冬崽在家的时候,能够在老槐树下一坐一整天,那是因为老槐树能够给他一种舒适安心的感觉,呆在那里非常舒服。但是人来人往的大厅,可给不了冬崽这种感觉,周围全是陌生面孔,半天不见老李头过来找他,冬崽逗着手指,耷拉着脑袋,脸颊慢慢鼓了起来,小短腿在凳子上轻晃着,活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可怜。
“喂!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好像勉强压抑着什么恐惧似的。平时老李头和孙婆子要重复两三遍,冬崽才能会对他们的话有所反应,现在,冬崽却一下就‘听清’了。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对面是一个小女孩,比他高些,身上的裙子破破烂烂的,脸上、身上红红黑黑的,很脏。
冬崽是个很爱干净的乖宝宝,见面前的小孩儿实在太脏了,他又低下头,自己跟自己玩儿。他有点想念那两条小鱼了,捏在手里暖呼呼的,可舒服啦。
“你能看到我!”小女孩一蹦三尺高,咋呼道:“你能看到我对不对?!”
冬崽低着头,根本不理她。
小女孩扁扁嘴,有点想哭,但不知怎么又把眼泪憋了回去,她讨好道:“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我妈说如果走丢了,要找警察叔叔,如果找不到警察叔叔,就找那些穿制服的人……可是他们都不理我……呜呜呜……我刚才看到那个穿制服的人跟你说话,你可不可以跟他讲讲,带我去找我爸妈……”
小女孩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冬崽能够很容易听清她说什么,但是却不怎么听得懂。冬崽头也不抬,兀自玩着手指。
小女孩抹了抹脸上的血泪,带着小鼻音期期艾艾的对冬崽说:“手指有什么好玩的,我教你玩个好玩儿的游戏。”
冬崽还是不搭理她,小女孩就在旁边自己玩,试图引诱冬崽,“你拍一,我拍一,一只孔雀穿花衣;你拍二,我拍二,两只袋鼠抱口袋;你拍三,我拍三……”
冬崽从来没有跟同龄小孩子一起玩儿过,很快就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在小女孩的再三引诱下,终于跟她玩起了拍手游戏。
保安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进来就看到冬崽一个人在角落里玩拍手游戏。这种游戏镇上的小孩儿都很喜欢玩儿,尤其是女孩子们,受欢迎的程度仅次于橡皮筋。冬崽才刚开始学,他本来反应就比正常孩子慢,小女孩已经用最慢的速度跟他玩儿了,他依然错漏百出,不时停下来纠正。
而这一切,落在保安眼里……
保安转身就朝外面走去,抖着两手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点上,狠狠吸了两口,才刚感觉好点,肩膀被人猛地一拍,他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转过头来,就看着老李头牵着冬崽站在他身后,保安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老李头道谢的话都没说完,他就跑得没影了。过后,回家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小病了一场,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老李头好不容易把冬崽落户的手续全办好了,心情正好着呢,没多想,牵着冬崽就往外面走。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冬崽很不喜欢晒太阳,平日里这种大晴天,他都乖乖呆在屋里从不去外面。他在太阳底下走了几步,就不肯再走了。那个小女孩儿比冬崽还怕太阳,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呆在镇政府大厅里。
小女孩今早迷迷糊糊醒来,就在镇政府大厅了,除了冬崽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她怕冬崽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了,于是忍着被太阳晒的剧痛,紧紧跟在冬崽身边。
好在冬崽确实很特别,她跟在冬崽身边,虽然还是被太阳晒得很痛,但这种痛不是她一个人被阳光照着时,那种仿佛整个人都要化掉的痛苦。靠冬崽越近,这种痛苦就要越轻,小女孩简直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冬崽背上。
小孩子都对自己的父母有独占欲,冬崽也不例外。老李头把他抱起来以后,他就不准小女孩爬到老李头身上。别看小女孩刚才好像跟冬崽玩得很开心,她心里其实怕冬崽怕得要命,要不是回家和找爸妈的欲望过于强烈,她打死都不会接近冬崽的。
冬崽不准她爬到老李头身上,小女孩就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老李头身边,被阳光照射的痛苦,心里的种种委屈,小女孩扁着嘴巴,小声抽泣着,步子却半点都不敢放慢。
镇上饭馆多,老李头抱着冬崽进了家人最多生意最好的,好不容易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老李头就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纷纷;“……作孽哦,脑袋撞了一个这么大的洞……”
“是啊,那孩子长得好又聪明,嘴巴又甜,才五六岁就会帮家里卖东西了,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撞人的车找到了吗?”
“找?上哪儿找去?那小孩儿被人发现的时候,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车早就跑没影啦!”
“虽然是晚上,但总有人看见吧?”
一直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一下子好像就明白过来,哇得一声大哭起来,血从头顶涌出来,一股一股往着脸上流,很快流得满身都是,白色的连衣裙被染得鲜红。
她想起来,她全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