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忠嗣就是蒙古汉军万户严忠济的弟弟,在榆关投降陈德兴的,现在是北明军的营长。官儿不大,但是因为身份特殊,有权随时觐见——陈德兴要猜不到他是严忠济派来的代表,那也枉称奸贼了。
至于严忠济和严忠嗣两兄弟之间,当然也是有密切联系的渠道的。燕京这里直到不久之前,都是蒙古统治中原的核心。北地汉侯都在燕京拥有府邸,而且还在燕京布设了细作——在北地也不是只有李璮一个人会搞地下工作,严实、严忠济父子同样是这方面的老手。
接见严忠嗣的地方就是昭明宫大殿,刚才李翠仙帮他洗脚的地方。带严忠嗣过来的是杨婆儿和陈千一——陈千一就是谢千一,琼花楼二十二兄弟之一。也不知道他交了什么桃花运,居然勾搭上了一个陈德兴的堂妹,还是入赘的,所以改姓了陈。不过这样一来,他和陈德兴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不仅是把兄弟,还成了郎舅。所以便被调到了陈德兴身边,当了侍卫长。
“大王,臣有机密要事禀告……”
行了大礼后,严忠嗣看了眼杨婆儿。他是认得李翠仙的,自然知道李翠仙和陈德兴的关系。但是杨婆儿这个熟妇他却不认的,也不知道她在陈德兴后宫中的特殊地位。
“这里没有外人。”陈德兴道。
“大王,臣刚刚接到密报,忽必烈解散了东道四个兀鲁斯!”
“什么!?”
陈德兴和李翠仙同时惊呼了起来。李翠仙脱口道:“这不可能!”
“消息确凿!”严忠嗣强调道,“千真万确!忽必烈遣散了四大兀鲁斯,将100多个千户全部编入了中央兀鲁斯。还把那100多个千户所属的老弱妇孺都送往河套、青海安置。”
陈德兴和李翠仙互相看了一眼。这消息不可能是假的!严忠济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放这样的假消息来忽悠人。
“大蒙古国散架了!”李翠仙道,“大蒙古国是中央兀鲁斯和东西道八大兀鲁斯还有蒙古本部的拖雷兀鲁斯一起组成的。忽必烈现在将东道四大兀鲁斯给拆了。那西道的四大兀鲁斯就一定不会再向和林效忠了。”
其实忽必烈杀掉蒙古库里台大会选举出来的阿里不哥之后,大蒙古国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他强行吞并东道四大兀鲁斯不过是撕掉了最后的体面。若不是忽必烈现在和北明、东唐打成一片,说不定西道诸王会起兵讨伐他这个黄金家族的叛逆!
“那么……东道四大兀鲁斯的千户长都服忽必烈了?”陈德兴皱眉问道。
“服气当然不可能了。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
严忠嗣道:“蒙古东道都是丧家之贼,本来想取燕云安家。但是却被忽必烈的人堵了隘口,咱们又取了燕京。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李翠仙沉吟着道:“一下子吃进上百个千户……想要消化却不容易。蒙古人就是一堆吃惯用惯的强盗,如果没有好吃好喝好用的供着,不仅东道的千户摆不平,就是中央兀鲁斯的人一样会不满。”
千户制理论上好像是军民合一,生产和军事相结合。但实际上就是个强盗团罢了,千户长则是强盗头目,忽必烈这个大汗就是总瓢把子。得带着下面的弟兄去抢掠到足够多的财货。才能坐稳位子。
他要是老抢不到东西,手底下的人不反他也会逃走去投西道。如果蒙古西道出了个英雄能带着蒙古强盗团去抢欧洲、抢印度,那么忽必烈的大汗就没有人认了。
这强盗的道理,再现实不过!
“忽必烈很有钱?”陈德兴挑了挑眉毛。
“没有钱,有什么钱啊!”严忠嗣道,“本来还有燕云和山西的税赋支持,现在燕京归了大王,山西被大唐取了大半。就靠一个京兆府,苦哈哈的地盘,怎么养得起两百多个千户?就算手头有些积蓄。也早晚坐吃山空!”
“忽必烈是不会做吃山空的!”李翠仙的脸色已经铁青下来。“他……把燕京丢给我们,未必是要在燕云和咱们耗!他现在吞了东道上百个千户,需要供养的人马就翻了一倍。靠他手上的积蓄和咱们耗。真不知道是谁先饿死!”
陈德兴拈着胡子,“而且就算他夺回了燕京又如何?咱们就算没有办法把粮食运进燕京,大不了就舍了几十万汉人,撤回平滦去……忽必烈能得到什么?燕京城经过这一番兵火,还能榨出多少油水?”
和陈德兴在燕京耗上几个月,然后夺回一座满是饿殍的空城有意思吗?忽必烈麾下的二十多万蒙古大爷能满意?
“忽必烈只是想用燕京和燕京城内的几十万汉人牵制住孤王!”陈德兴猛地站了起来,“他自己好带着蒙古大军南下!”
“那我爹爹……”李翠仙倒吸口气,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燕云十六州素来是分成山前七州和山后九州的,只有全部据有。才能算是占有了燕云形胜。如果只占有山前诸州,还没有控制燕山诸隘口的话。根本就是处于燕山和山后之敌的兵锋之下。
现在陈德兴只占了燕京、平滦和塘沽三地,都属于历史上燕云十六州的山前区域。而且没有控制燕山诸关口,还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养活燕京百姓。
也就是说,放在他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维持向燕京输送粮草、收取山前诸州、夺取燕山各口等三项。根本腾不出手去增援南面的李璮!
而且,在陈德兴的主力确定蒙古大军主力离开山后诸州南下之前,根本就不敢离开燕京——除非他不要燕京城,也不管燕京城内八万余户四十八万余口汉人的死活。
如果陈德兴没有得到过燕京和那么多人口,那他或许会不在乎这些。但是一旦让他得到,再想叫他放弃,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派人将所掌握的情况,全部告诉远在太原的李璮。
……
此时此刻,在蒙古山西行省北部,属于大同路的地盘上,山间官道之上,正有望不到边的火把组成的长龙在缓缓流动着。这是行军中的蒙古大军主力!
“哼哼,陈德兴舍不得离开燕京的!燕京多好啊,光是户口就有八万,人口近五十万,比整个辽东都多!他怎么肯不要?再说了,那李璮不过是他的岳父,又不是亲爹……说不定,那厮正盼着李璮被朕打死呢!到时候猫哭耗子一番,便能堂而皇之拿下李璮在山东的基业了。”
正在说话的是骑马而行的忽必烈!他的大军是五天前陆续从集宁开拔的,现在已经运动到了大同路境内。前锋更是靠近了太原门户忻口。
“大汗,咱们的二十万大军开拔南下,恐怕瞒不过李璮的眼线吧。”
策马走在忽必烈身边的移相哥大王淡淡地道。
“塔察儿,你怎么看?”忽必烈笑呵呵地问身边脸色铁青似黑的塔察儿。
蒙古东道四王现在被忽必烈分拆开来了,移相哥和塔察儿跟在他身边。忽剌忽儿和罕秃忽则被安排和末哥一起,留守燕山和山后九州。
塔察儿冷哼一声:“哼,李璮那厮胆小的很!若听说我们的二十万大军南下,一定不敢出城迎战,多半会死守太原,然后向陈德兴告急求援。不过李璮的兵力不弱,绝非宋军可比,这太原……不好打!”
“哈哈,打什么太原?”忽必烈大笑着摆摆手,“把李璮打死了岂不是让陈德兴如愿以偿?朕才不要李璮的性命,也不要太原……朕只是路过而已。”
“那大汗您要打哪儿?”移相哥皱着眉头问。
“洛阳、汴梁、济南……还有徐邳之地。那个什么大唐的河南道,朕都要了!”
“那样,那样……岂不是离蒙古本部太远了?”移相哥摸着白胡子道。
“离蒙古远,离宋国就近了。”忽必烈笑了笑道,“蒙古有什么啊?除了草就是雪……勇士们想要的绫罗绸缎和金玉珠宝,蒙古可有?”
“大汗要攻宋?”塔察儿问。
“不攻宋,几百万岁币罢了。”
忽必烈的心情似乎不错,他笑道:“大蒙古的敌人始终是伪唐逆明,而且他们也是大宋的敌人……朕替大宋御敌,索个几百万绢帛金玉算什么?”
现在陈德兴牢绊燕云,李璮困守太原。东唐的河南道还有什么精兵?蒙古大兵一到还不是灰飞烟灭?这样一来,忽必烈就算胜利收复了河南和益都之地,而且还和大宋接壤。自然可以勒索岁币。
而有了岁币,他的二十万蒙古大军就能喂饱了,他的大汗地位也能坐稳。到时候再跟大宋联合起来对付陈德兴……现在燕云缺粮,陈德兴只能购自大宋,只要大宋禁止粮食出口,燕京的几十万人都的挨饿!到时候就看陈德兴怎么破这个局了,若是他破不了局,那么燕云之地可就要有一场大饥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