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要让殷氏看清楚这群亲戚的真实嘴脸。
殷氏正在苏玉若院里陪她说话,听得苏玉畹寻她,忙回了正院,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三婶来了。”苏玉畹道。
“啊?”殷氏吃了一惊,面露疑惑,“她怎么来了?你三叔呢?”
苏玉畹便将她这段时间去休宁的事跟殷氏说了,冷笑道:“这一回三婶来,定然是受了县令家赵太太的委托,来劝我给镇北候做妾的。”
殷氏怔了一怔,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玉畹:“畹姐儿你会不会猜错了?你三婶这个人,虽说跟咱们不大亲近,但从来没有像你二婶那般,对咱们心怀恶意。”
苏玉畹就知道母亲会这样说,她也不生气,点头道:“我也希望她能像娘您说的这般,不是来劝我给人做妾的。你且等着看吧。一会儿她去派人来唤,你且到旁边的偏厅里坐着,听听她说什么。”
殷氏为秦氏说话,最担心地就是女儿为此生气,觉得她帮亲戚说话,连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不顾。此时见苏玉畹似乎不像生气的样子,她大松了一口气,用力点头道:“畹姐儿你放心,她要是真劝你做妾,我拿大棒子打她。”
苏玉畹也没指望母亲为她做什么,只要她别被人蒙骗了去就可以了。当即问了苏玉若的身体两句,知道苏玉若的身体比原来强些,便放心回了清竹院。
她原想着秦氏带着任务,强撑着来府城,又是第一次出门,自然是躺不住的,等身体缓过来之后就会过来跟她说话。谁知道直到晚饭时分,都不见秦氏过来,她便对霜降道:“去三太太那里看看。”
立春却挑了帘子进来,对苏玉畹道:“不用叫她去看了,这些小蹄子,给三太太的茶里下了一点巴豆,三太太此时哪里起得来床?”
苏玉畹吃了一惊,忙问道:“下了多少?别闹出人命来。”
“夏至亲手下的,没多少,只是让她吃点苦头罢了。这会子吕嬷嬷还给她请了郎中呢,没有一两日,别想起来床。”
苏玉畹又好气又好笑,瞪着霜降道:“定然是你的主意。”
霜降大喊冤枉:“怎么是我的主意?上午我都不当值,出去玩去了。回来后就直接到姑娘身边听使唤了,什么都不知道。姑娘别什么事都赖到我头上。”
立春抿嘴笑道:“不是霜降,这一回是谷雨。她气不过三太太推您进火坑,您还得好吃好住的供着她。依奴婢说,就得叫她吃些苦头才好,免得生出害人的心思。”
“就是。虽说这一回的事不是奴婢做的,该让谷雨受姑娘点责罚,但奴婢还是要说,姐姐这一回做得对。”
“谁该受责罚?”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谷雨从外面走了起来,眼睛瞪着霜降。
霜降忙举起手,做求饶状:“是我,我该受责罚。”
屋里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行了,别插科打浑,替谷雨求饶。”苏玉畹看了谷雨一眼,“谷雨和夏至不经我同意,就擅作主张,罚两个月月钱。”
“谢姑娘。”谷雨忙道。
其他人也都敛了笑容,神色肃穆。
苏玉畹扫了她们一眼:“我最容不得的,就是背着我擅自行事,不管做的这些事情,是为了我好还是有别的目的。否则,我担心有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背地里替我拿主意。比如如今的三太太大老远跑来,她可不就觉得是为我好么?能做一个候爷的妾氏,真是苏家祖坟烧高香了呢。而以后,如果太太也觉得某门亲事很好,为着我好,背着我把亲事给订下来,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做法不错?”
几个丫鬟赶紧摇头。
她们的命运可是跟苏玉畹联在一起的。如果殷氏真是擅作主张,用她那不大聪明的目光为苏玉畹定下亲事,几个丫鬟估计真要欲哭无泪,不管殷氏是不是主子,都得在心里埋怨一番。
“理呢,就是这么个理儿。谷雨和夏至今天做的事,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如果我不作惩罚,没准你们中的某个人,为着我好,就得替我作主了。”
几个丫鬟心中凛然,赶紧道:“奴婢不敢。”
苏玉畹转向谷雨:“谷雨,心里有没有觉得委曲?”
谷雨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明白奴婢的错处了,以后再不敢了。”说着,跪了下去。
“明白就好。除了扣月钱,你跟夏至,到院子里跪半个时辰吧。”苏玉畹淡淡道。
“是。”谷雨毫无怨言地走到院子里,跪了下来。
她知道,如果姑娘轻飘飘不罚她或是只罚两个月的月钱,就说明姑娘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往后真遇上什么事,那可能就是姑娘舍弃她的时候。
唯有相应地惩罚了她,才显得姑娘原谅她们了。
所以领了罚,她不但没有怨言,还满心欢喜。
立春则赶紧去通知夏至。
到得晚间,韩嬷嬷知道了这件事,对苏玉畹更加欣赏,当即对伺候她用饭的一个小丫鬟道:“你家姑娘,便是给她个大官儿都做得。你一定要好好跟随你家姑娘,她往后定然是有大造化的。”由此,她也定下了跟苏玉畹交好的决心。
谷雨和夏至做事其实是很稳妥的,给秦氏不过是下了一点点巴豆,放在茶里连味道都尝不出。秦氏之所以又吐又泄,不过是她平日里太过养尊处优,一经劳累便不大受得住,再加上有一点水土不服,这才显得严重了些。待得郎中下了几服药,在床上躺了一天,到得第二日晚上,她就慢慢恢复过来了。只是人却瘦了一大截,平时保养得宜的脸上皱纹更明显,慢慢显出了中年妇女的老态。
想起在家的女儿,再想想那日赵夫人的威胁,即便她精神头还十分不好,也强撑着换了衣服,叫人去禀了苏玉畹一声,扶着丫鬟、婆子的手去了清竹院。
苏玉畹丝毫没有出来迎接她的意思,而是稳稳地坐在她会客的外间,翻着一本书。见秦氏慢慢地进来,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开口道:“三婶,如果你是来劝我给人做妾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要真觉得给人做妾不错,你完全可以把三妹妹和四妹妹送去。咱们苏家姑娘的容貌都不俗,她们定然能邀宠成功,为你带来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的。”
秦氏一路打的腹稿,就被苏玉畹这几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如果你还想再住两日,看在你是我三婶的面上,我会好吃好喝供着你;如果不想住,明儿个一早你就可以回去了。要是你还想说那些话,那么大门在那个方向,好走不送,一刻我都不会留你!”
秦氏虽说没有生个儿子,苏老太太时不时暗讽几句。但她自己会做人,苏长风又还算个君子,明打明的气,她还真没受过多少。苏长风把庶子记在她名下,就已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委曲了。她哪里经历过这样被人当众挤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堪之极。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哽咽道:“畹姐儿你……你真就这么绝情?”
“我绝情?”苏玉畹冷笑一声,“三婶说说,我怎么绝情了?莫非在三婶心里,只有我委曲自己去给人做妾,为大家谋福利,才叫不绝情?”
见苏玉畹接了这个话茬,秦氏藏在肚子里几日的话这才有机会出口。她激动地叫了起来:“做妾有什么不好?那是镇北候,是候爷,平日里就算你想,你又有什么机会能高攀上这样的权贵?皇上的妃子还是妾呢,难道你敢说郑贵妃没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