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一切如故,只是往返的商旅多出了几倍,自从减免商税的措施实施以来,青州、徐州已经成了各地商贾的云集之地。()
青州,在各路兵马的围剿之下,流寇全无;徐州,宵小慑于李贤的威名,不敢轻举妄动,商队远行,怕的就是流寇劫掠,如今,李贤治下路不拾遗,自然引得商贾趋之如骛。
当然了,糜氏的海船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能够带来一些海外珍品,在青、徐之地这可能不算什么,可如果运到中原去,这些海货多数可以增值百倍。
有货源保证,有税务减免,还有安全保障,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商贾的人间乐土。
原本对李贤的新政持观望态度的地方豪族也忍不住插手其中,没有人会跟钱财过不去,既然李贤已经营造出了良好的氛围,大家自然乐得坐享其成。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仔细算起来,各地商贾交出的商税甚至超过了之前一年的商税总额。
这就好比养羊薅羊毛,总是在三五只羊身上薅,哪怕把它们全部的毛都扒下来,那也寥寥无几,反之,如果喂养的羊多了起来,即便只是九羊一毛,聚少成多,这也得比得上竭泽而渔。
原本陶谦掌权的时候,各地关卡林立,商税极多,除了盐货之外,徐州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而李贤施行新政以来,高粱酒、海外珍品都成为了徐州的招牌货。
这个时代,敢于出海贸易的大族寥寥无几,糜氏一族如果不是有李贤蹿啜支持,也绝不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现在,随着李贤势力的进一步壮大,糜氏在海贸上也成为一家独大的所在。
海洋是无边无际的,海洋的那一头到底有什么?
如今,各地的豪族都看到了海贸的利益,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却又畏惧李贤,生怕他痛下杀手。
海上不比陆地,船毁人亡几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李贤一心独霸海路,谁也不敢试其锋芒,不过,悄悄的做一些小动作确实难免的。
根据哨探回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私下里出海的船只便有近百艘,不过,多数杳无音讯。
茫茫无际的大海,没有方向,没有向导,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除了糜氏海船之外,其他人没有海航图,他们的船只出海,往往九死一生。
期间,曾有人侥幸寻到了陆地,又成功折返,可损失的财货却远远超过了侥幸置换来的物资。
出过海的人知道,在荒无人烟的海洋上,活着是一件奢侈至极的事情,与其冒险海贸,倒不如将货物钱财交给糜氏,自己坐等抽成。
糜氏的船队如果没有李贤使人造出的指南针,说不定也会损失惨重。
各大家族隐秘派人出海的时候,糜芳曾经请示过李贤,要不要出手将他们全部解决,李贤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航海工具,贸然出海只能是死路一条。
在东汉末年,商队的多寡是反应地方经济实力的直接体现。
徐州境内,随着商队的增多,沿途间,客栈、茶馆、酒肆也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百姓有了活路,自然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去做那杀头的蠢事。
新政实施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参与商事的地方豪族还是尝到了甜头,由此以来,李贤的高瞻远瞩顿时令人惊叹不已。
自从李贤吞并徐州以来,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瞩目,无论是北方的袁绍还是南方的袁术、甚至连兖州的曹操都派出了探子再三盯梢。
曹操也就罢了,他的辖区并不临海,所以只能干瞪眼,可袁绍、袁术就不然了,他们听说李贤日进斗金的消息过后,都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当重金打造的大船倾覆在海中,巨额投资付诸一炬的时候,袁氏兄弟才醒悟过来,这海贸是比陆贸更危险百倍的事情。
总的来说,袁氏兄弟并没有多少开拓性的思维,他们只是下意识的跟风效仿,想赚些银钱罢了,当挫折来临之际,他们很快就打起了退堂鼓,只是,江东的一个人却有不同想法,这个人便是孙策。
初平年间,孙策先是依附袁术,然后假意投靠,从袁术手中借得兵马一千人。
有这千余兵马在手,十八岁的孙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初平四年,孙策在周瑜、程普等人的支持下,进军江东。
孙策的父亲孙坚有不少旧部,他们敬服于孙坚,纷纷抽调人马支持孙策。
在或明或暗的支持下,孙策势如破竹,很快便在江东占据了一席之地,这时候,兵马扩张过快,钱粮的消耗也成了伤脑筋的大事。
恰在这时,李贤海贸生财的消息传到了孙策耳中。
“公瑾,我想效仿李贤,使人出海生财,不知你意下如何?”
公瑾是周瑜的字号,他听到孙策所言之后,冷静地分析起来:“海上不比陆地,没有官道可循,如果没有航海图,九死无生”。
庐江周氏也是江东大族,周瑜的父亲是洛阳令周异,他的堂祖父、堂叔都官至太尉,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周瑜是个官三代。
不过,周瑜这个官绅子弟却有真才实学,年少时便有“曲有误,周郎顾”的说法,等到他成年之后,才学更是冠绝江东。
袁术初临扬州的时候曾经试图将周瑜收入囊中,却被其婉拒了,直到孙策邀请之后,周瑜才欣然应诺。
有周瑜出谋划策,孙策事半功倍,眼下,海航一事可谓事关重大,孙策自然要与周瑜好生商议。
只因周瑜本身便是大族出身,对商贸一事颇有涉猎。
“九死一生?”此番,听到周瑜答复之后,孙策皱起眉头,嘴里道:“李贤手中有航海图吗?”
周瑜微微颌首,嘴里道:“听说糜氏商船在海上宛若老马识途一般来去自如,如果没有海图,他们万万不会如此轻松”。
孙策皱起眉头:“有没有办法赎买一份?”
周瑜摇头,袁公路、袁本初都打过类似的注意,可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孙策又道:“你说如果我亲自开口向李贤讨要,他忍痛割爱的可能性多大?”
“怕是不过三成”
“我听说陶谦次子陶应正在扬州,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搞到海图”
“主公可以派人一试,如果陶应有门路,自然皆大欢喜,大不了我们重金赎买便是了”
孙策应了一声,不无期待地问道:“如果我们自己绘图,不知道要耗时多久?”
周瑜叹了口气:“怕是要三五年才可以绘出来”。
孙策吸了口冷气,“那李贤的海图是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
“难道说李贤还有其他隐而未发的手段?”
“这个未曾听说过”
一个李贤已经足够强大了,如果再有什么势力在背后帮衬的话,那对于天下豪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暂且将这个念头压下,孙策缓了口气,嘴里道:“出海商贸,公瑾认为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周瑜略一停顿,嘴里道:“海图、司南、食物、清水、军士、财物,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孙策摩挲着下巴,“除了海图之外,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可是茫茫大海,海船下海之后要去哪里?哪里才有奇珍异宝?”
周瑜做了个凶狠的手势,“先礼后兵,一方面走走陶应的门路,另一方面我们悄悄派人前往徐州,看看能否从李贤手中讨要出海图,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动手抢几个水手、船员,有他们在,起码多些成事的可能”。
孙策深以为然:“好,就依公瑾所言,咱们先筹集海船,探探路,如果赚了银钱,再多造海船,加大规模,如此可好?”
“一开始,只怕折损会很大”
孙策双眼眯起,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金饼的好事,要想赚大钱,不冒些风险怎么可能?不就是折损钱货、船只嘛,这点钱财我还舍得!”
周瑜又道:“主要是人手,钱财易得,良材难寻呀,敢于出海的人原本就不多,如果有了折损,只怕更会让他人畏之如虎”。
孙策扶额叹道:“这事情,李贤做得,为什么我就做不得?他能凭借海路生财,我孙伯符也要分一杯羹!管他什么折损不折损,出海的时候我会有言在先,无论生死与否,只要有我孙伯符一日,便一定不会短缺了他们家中钱粮!”
这番话说的颇有小霸王特色,便是周瑜听了都不禁心摇神曳,这才是他熟悉的孙策。
“主公有此决心,何愁大事不成?”
说罢周瑜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孙策受到情绪感染,也是大笑出声。
占据江东数城之后,孙策彻底摆脱了袁术的桎梏,从此“海高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江东小霸王的名头不是白给的,与周瑜定下海贸生财的计策之后,孙策很快就付诸行动。
没过几日,扬州城陶应的府邸之外便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客居扬州,陶应一直努力收敛棱角,可还是免不得受到袁术麾下官员排挤。
一个失势的贵公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不是袁术想借助陶应的名头染指徐州,说不定陶应连一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没有兵,没有将,这样一个只会耗费钱粮的公子哥,丝毫没有值得人尊重的地方。
反观刘备,他虽然落魄而来,可麾下关羽毕竟是万人敌,而刘备本人又善于交际,相对于受人排挤的陶应而言,刘备在扬州交友广泛,很是自在。
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刘备长袖善舞,顺利从袁术从中取得了统兵之权。
三千兵马的限额,虽说不多,可却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刘备大喜过望,每日里,他与关羽加紧练兵,昼思夜想要杀往徐州,救出张飞。
想到留质在下邳的张飞,刘备便觉得羞愧难当,如果不是为了他,以张飞的勇武绝对可以逃出生天,现在,那样一个勇不可挡的汉子却只能被束缚住手脚,限制自由,想必,对张飞来说,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刘备得势之后,并没有疏远陶应,虽说这位陶二公子品行不佳,又有弃友先逃的不良事迹,可刘备还是摈弃前嫌,多次送酒送肉,与陶应开怀畅饮。
有道是患难见真情,这时候陶应才意识到,原来刘备真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然而,刘备毕竟是外将,他不可能从根本上扭转陶应尴尬的地位,直到有一天,曹豹来了。
下邳曹豹,身居都尉之职,又带了不菲的钱粮前来,袁术听罢之后大喜过望,有他相助,何愁不破徐州?
不过,听闻曹豹前来的消息之后,最高兴的还是陶应。
在扬州任人欺辱了这么久,陶应一直想找人撑腰,现在曹豹来了,虽说断绝了徐州的退路,可最起码,陶应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袁术颇好虚名,为了拉拢曹豹,他也准许曹豹驭兵三千,这样以来,陶应便可以影响到六千兵马。
六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此后,陶应很快便察觉到,扬州的官吏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这一日,一伙人带着厚重的礼物大摇大摆地来到陶应府外,当即引得路人侧目。
扬州可不是下邳,陶应也不再是那个手握兵权的二公子了,虽说他可能影响到曹豹、刘备的态度,可他们二人毕竟不是陶应的家将,就算送礼,也绝对没有送这么多重礼的道理。
四五个大箱子,光是护卫都有十多人,这是怎样的一分礼物?
消息传到后院,陶应一惊而起,道:“可问清楚来的是谁?”
“他们说自己是江东的商人”
“江东?”陶应与江东豪族素无往来,他们为何要送礼?
“嗯,让他们头领进来,礼物暂且不收”
“喏!”
如果是在下邳,陶应哪里会考虑其他,先把礼物收下来才是要紧事,可现在陶应寄人篱下,又见惯了扬州官吏的嘴脸,自然不敢贸然收礼,万一到时候被他人弹劾,在袁术面前说什么坏话,那陶应可就得不偿失了。
吃一堑长一智,陶应终归是成长了。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踱步而来。
见到陶应之后,男子施礼问安:“见过陶公子”。
陶应微微颌首:“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男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嘴里道:“我乃江东折冲校尉孙伯符麾下,奉命前来拜见公子”。
“孙伯符?孙策?”小霸王的名头陶应自然听说过,同样是官二代,陶应只能寄人篱下,而孙策却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了偌大名头,据说他现在已经在江东站稳了根基,这样一个实力干将派人找上门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错,正是我家校尉”
陶应吸了口冷气,如果能够结交孙策,这对于他的徐州大业而言肯定是一个好事,想到这里,他单刀直入,嘴里道:“不知你家校尉想让我做什么?”
“我家主公听说李贤在徐州颇有手段,竟然凭借海路生财,无中生有,便想插手其中,只是苦无海航图,如果二公子可以帮衬一二的话,我家主公必定感激不尽”
海航图?这孙策倒是狮子大开口,怪不得他厚礼相送,像这等机密要件,如果没有知根底的人相助,想必就算被哄了也只会蒙在骨里。
不过,对于孙策这等猛人,陶应可不敢有半点哄骗之意。
小霸王凶名在外,惹不起呀,陶应不想与其交怨,当下他斟酌一番,嘴里道:“伯符兄所图不小,可那海航图是李贤的宝贝,我离开徐州多日,不知道能否抄录一份”,说到这里,陶应故意停顿了一下,孙策麾下的说客却也不急,他知道陶应一定还有话没说完。
陶应无奈,只得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既然伯符兄看得起我,我一定竭尽所能,至于成与不成,却不敢打包票了”。
男子笑道:“不妨事,只要二公子愿意帮忙,我家主公便感激不尽了”。
陶应松了口气,看样子,门外的那些礼物可以收入囊中了。
果不其然,又聊了几句之后,男子告辞离去,留下了门外的钱货。
陶应背身而立,对身旁的家丁说道:“请曹将军前来一会”。
“喏!”
与此同时,微山湖畔的铁矿开采也渐渐步入正轨。
看到一个个精壮的汉子采用最原始的肩挑手抬的方式运送煤铁,李贤顿时心中一动,他想到一个较为便捷的方式,如果革新运输工具,效率肯定可以大幅提高。
这时候,李贤创建的鸡公车已经在军中、矿场广为应用,节省了不少人力。
只是,有的矿洞过于陡峭,鸡公车根本无法使用罢了。
李贤毕竟是穿越客,后世里他见过几千年来智慧的结晶:火车。
火车是在轨道上跑动的,眼下,李贤自然造不出火车出来,也没有技术搞出铁轨,然而,这并不妨碍他采用木轨与滑轮绳索的方式。
只有配合妥当,肯定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
说做就做,李贤当即绘出图纸,使人动手去做,他则站在旁边,指手划脚。
滑轮倒是简单的很,绳索更是好办,唯一有些难度的便是木轨了。
运送矿石,轨道要承受数百斤的重量,长此以往,对轨道的折损极大。
这时候,最好的木头便是红木了,一时片刻,结实的红木没有寻到,李贤只能退而求其次,先造出木车。
上口大,下口小,底下有四个木轮,这便是李贤设想中的木车。
可是,这时候没有钢铁,作为轮轴的木材势必要承受巨大的力道,若是承受不住,来回置换,那又耗费极大。
无奈之下,李贤只得群策群力,鼓动工匠开动脑筋,想出办法的人重重有赏。
真正的发明创造离不开无数个试验,空想是没有效果的,只有动手将实物做出来才知道有没有效用,于是,匠工营的工匠们开始按照李贤的吩咐动手打造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