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夜那般紧急, 春生身上根本未曾来得及穿衣裳, 仅仅裹着件袍子, 又披着件斗篷,此刻, 下马车时,又被那沈毅堂胡乱用毯子裹着抱了进来, 当真是狼狈急了。
院子里的那些下人们瞧了这一番景象, 个个是傻了眼了。
要知道那沈毅堂平日里沉默寡言得紧, 镇日里板着一张包公脸, 颇为吓人的紧。
自春生搬了进来, 瞧着二人的相处方式, 虽然两人每日皆乃是在同一张桌上用饭, 但除此之外,两人平日里交流不多,又无名无份的,也并不觉得主子待这位姑娘有多特别的。
只以为是养在私宅里的一个外室。
是以, 此番眼瞧着主子亲自将姑娘抱着从府邸一直抱进了院子, 又直接抱进了卧房, 竟是一副小心翼翼,情意绵绵的模样, 个个皆是瞪圆了双目, 定定的瞧着。
唯有那莞碧不觉得诧异,对着司竹几个悄悄地使了个眼色,顿时, 皆纷纷簇拥了上去。
一时,端茶的,倒水的,厨房匆匆忙忙备了热水候在外头待传唤的,竟忙得不可开交。
而沈毅堂将春生送回屋子,只将春生放到了床榻上,亲自掀开了她身上裹着毯子、斗篷之类的,只大手一伸,掀开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春生光着身子只往被子里缩着,一整夜未曾合眼,面上瞧着有些憔悴,眼下泛着一丝乌青,其实已经有了些困意,却仍是睁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毅堂在床榻边上坐了一会儿,只伸手摸了摸春生的脸,又替她拉了拉被子。
低声地道着:“你先好好睡一觉,我还有些事儿要外出一趟——”
说着便要起身。
春生忽而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沈毅堂的手,在他直勾勾的视线中,只小声的问着:“不歇息下么···”
顿了顿,瞧着他的神色,便又问着:“那你···什么时候回···”
沈毅堂见状,唇微微扬了扬,回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脸上轻轻抚了下,道着:“很快···”
顿了顿,又定定的看着她,忽而命令般的道着:“快闭上眼,好好歇着···”
春生闻言,视线在他面上转了一圈,只轻咬着唇,半晌,只从善如流的闭着眼。
莞碧与司竹见状,纷纷对视了一眼,悄悄地退到了后头。
沈毅堂见春生这般乖巧,便有些满意,这才开始起身,换了身衣裳,又洗漱一翻,早膳还未曾来的及用,便匆匆地离去了。
自沈毅堂走后,春生向莞碧询问了晋哥儿及素素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之后,早膳亦是未来得及用,便安心的闭上了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其实明明极困,又有些疲惫,睡得却并不深,中途一连着醒了几次,许是,因着昨夜的事儿,到底还有些心有余悸吧。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时辰瞧着还早,也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司竹守在屋子里做针线活,见春生醒了,忙不迭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朝着春生道着:“姑娘,您醒了···”
忙倒了杯茶端了过来。
春生喝了杯茶,一时,听到屋子外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司竹见状,忙回着:“姑娘,外头是莞碧姐姐在与小公子说着话呢,小公子方才醒了,便要过来寻姐姐,莞碧姐姐瞧您还在睡着,便领着小公子在外头说话呢,小公子当真是乖巧听话得紧···”
司竹对晋哥儿赞不绝口,显然是喜爱得紧。
又忙问春生肚子饿不饿,说厨房准备了吃食,便要吩咐着端过来。
春生随着起了,许是里头的一番动静,惊动了外头,不肖多时,便瞧见莞碧领着晋哥儿进来了,晋哥儿瞧见春生刚起,立马松开了莞碧的手,朝着春生跑了过来。
春生蹲着身子,捧着晋哥儿的脸,左瞧右看的,瞧着他气色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小家伙昨夜睡得沉,在马车上才迷迷糊糊的醒了一回,怕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春生沐浴洗漱一翻,又梳了头,换了一身衣裳,与晋哥儿一道用了午膳,晌午时,素素便也醒了,大家皆是相安无事。
唯有那沈毅堂却是一整日未归。
春生想起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心中甚是不安。
显然这场大火来得过于蹊跷。
沈毅堂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春生尚且不知,然而现如今放眼这整个大俞,敢与这沈毅堂公然为敌的人,并不多见。
唯有···
春生虽对朝局之势不算明了,可是待在京城这大半年,私下曾打探过外祖父当年的事情,多少却也是知晓的,这沈家身居高位,盘踞朝堂数十载,本身便是处在这朝局的中心。
目前大俞东宫虽已定,但是太子平庸,又加上几位皇子各成气候,未来储君究竟是哪一位尚且并不确定。
在加上因着宫中贵妃娘娘与九皇子这一层的关系,无形中,沈家,便早已身处在这趟当今天下最大的浑水中。
此番,春生只觉得这沈毅堂身负重任,掌控着整个京城的防卫治安,实属位高权重之人,与三年前那个不着调的人早已是判若两人了。
这才发觉,原来人站得越高,却是越发的危险。
春生虽并不知晓这沈毅堂他本人是否趟入了这趟浑水中,但是,她却是知晓的,他镇日忙碌不堪,时常不见人影,便是在书房议事儿,有时亦是得议到大半夜,出入他的书房之人,均是她从未见过的。
而他本人亦是变得深不可测,越发的令人难以捉摸。
这一夜,沈毅堂几乎算是彻夜未归,春生等到极晚,便撑不住睡下了,据说天将要亮时匆匆的回了一趟,却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不知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春生与沈毅堂此番重逢后,所交流的并不多,还是这两月才开始渐渐的熟络起来,是以,对于现在的沈毅堂,她可谓是一问三不知的。
沈毅堂一连着忙碌了好几日,两人虽歇在了同一张床榻上,但是会面却并不多,还是有一回深夜她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与他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她也忘了。
只忽然被人一把紧紧地箍住了,随即,只觉得脖颈处痒痒的,又有些疼,一睁眼,这才发觉原来是被他满脸的胡渣给扎醒了。
而他自个却是搂着她,便立马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