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想要抚摸拨弹箜篌的想法,却听见外间有沉稳缓慢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向她所处这间屋子靠近。
外头适时响起属于年轻男子的请安声,涟歌无比庆幸自己自醒过来以后没有弄出声响,未叫外头的人发现。
她飞快拔下头上的的海棠花簪握在手中,略思考片刻,打消躲在门背后偷袭来者的念头,快步跑回床上躺好装睡。
推门声响起又关上,涟歌知道是掳她的人进来了,便小心翼翼地支起耳朵去听动静。
第70章值得
很快,她便察觉到自己被一道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是有人立到了床前。
这样亲近的距离,能感受到来人是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她心中颤栗,强做镇定,被衾下的手指紧了紧手中的簪子,只盼着那人不是想对她做什么。
良久,她听到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知道你醒着。
涟歌没动。
那人沉默半晌,又道,你不要怕,我请你来,不是想害你。
涟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如今还是全须全尾的,便证明至少他目下不会害她,应当是还有旁的目的。
她慢慢支起身,靠在床榻上,抱着被子一脸防备地看向来人。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和她父亲一般大的年纪,背对着光,令她觉得有些压抑。
她到底是紧张的,便没有发现,宋淮远双眼里,有着不低于她的紧张,甚至还有两分情怯之意,他下意识抬起脚想再靠近她一些。
眼见他动了,涟歌一下举起发簪,对准自己的喉咙,呵斥他,不许过来!
宋淮远退回去,紧紧握着拳,重复道,我真的不会害你,你别怕,把簪子放下。
在这种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却依旧保持着防备的姿势,问道,你是谁,抓我来想做什么?
宋淮远知道现下不能刺激到她,动了动嘴,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是你母亲的故人。
涟歌狐疑地望着他,全然不信,却顺着他的话道,可我从未见过你。
母亲的亲友她都是见过的,哪里会忽然冒出个故人来,更遑论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她。
另一边,望舒被人隔开以后立即去寻涟歌,恰好看见她被人打晕裹住抱走,然她追出去,那人却故意绕弯子,将她带到一处偏僻小巷,又一下钻出十来号人,将她围住。
她此刻明白,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她功夫再好,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只能被人绊住,眼睁睁地看着那掳走涟歌的人消失不见。
好在那群围攻她的人也并非为了害命,见同伴脱身以后便互相掩饰着脱围,望舒只来得及抓住其中一个。
她先前便已放出讯号,不多时有云卫出现,望舒将被她卸了下颌骨和双臂关节的人丢给同伴,皱着眉道,去禀报陛下。
涟歌身上有她放的特殊留声之物,若用云卫的特殊寻踪之法,是能找到她的。
她寻着踪迹追过去,最后进入位于城外三十里外的一处汤池别馆中。
云卫最擅长的便是隐匿和追踪,她无声无息地从房顶上一间一间寻过去,才终于找到涟歌所在的房间。
正欲下去将她带走,却见有一身材魁梧气质卓越的壮年男人带着随从自院外走进来。
她于是重新隐匿身形,轻轻滑入水中,借着相通的汤池潜进房去,打算见机行事。
宋淮远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堪,他顿了一息,道,我与萧家有些龃龉,这些年无人提过我罢了。
涟歌给他说得云里雾里,拧着眉打断他,请不必卖关子,直说你的目的吧!
宋淮远深深地望着她,眼中是浓郁的叫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在此之前其实想过要将一切说给她知道,想告诉她自己和她的关系,可看着她这张肖似其母的面容,被她清亮的双眼望着,他又觉得难以启齿了。
他要如何告诉她,她不是萧元敬的女儿,他要如何告诉她,当年是他负了她的身生母亲,他要如何告诉她,他这些年一直逃避现实,直到今日才敢鼓起勇气,想要认回她。
他晓得她现在生活的很好,而他的出现,会令她厌恶,他不敢。
无言的沉默令涟歌心下猛跳,她拔高声音,道,你若想通过我达到某些目的,那我劝你死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让自己被你利用的。
宋淮远一瞬间便有了决断。他叹一口气,认真地望着小姑娘,道,被你识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过是觉得你长得与我一位故人很像罢了。
他走到纱帘的另一侧去,再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卷画轴。
涟歌趁着这个当口自床榻上下来,背对着妆台,依旧是疏离地防备着他。
宋淮远心中却想发笑,将画轴展开,涟歌便见上头画着的人,果然与她十分相似。
若不是那人眉眼盈盈,看上去比她要大上几岁,她甚至会以为那是自己的画像。
画中人,分明是她的姑姑。
见自家姑姑的画像在个陌生男人手中,她心生不快,沉着脸问道,你认识我姑姑?
他的神情自展画后便变得痴迷,眼中神采焕发,闻言却闪过一丝伤痛,道,是。一生所爱,莫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