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洵哪里还训得下去,摸摸她的脑袋,哄道,眠眠莫哭,是哥哥错了。
驿站里人来人往,涟歌哭的难受,偏声音脆脆的,引来不少侍卫侧目,萧洵将披风往她身上一拢,将人打横抱了往定好的房间里走。
长淮问人要了热水回来,瞧见自家主子抱着个人,惊讶得忘了动作,待萧洵将人放到软凳上,才看清是自家姑娘。
萧洵拧了帕子亲自给她擦脸,但那眼眶里的泪珠儿就像谁家漏了的湖一样源源不断落下来,冲得她脸颊红红,显得愈发可怜了。
萧洵哄了半晌不见效果,干脆就任她哭,她流一点眼泪他就擦掉一点,涟歌哭到最后眼睛干涩,又红又肿,声儿也哑了,开口道,我饿了。
长淮已经想通缘由,也明白了刚刚的怪声儿来源,闻言忙将饭盛好,萧洵招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他才退出去。
驿站里的饭食自然算不上精致,但涟歌饿了半天,早上带的点心早就吃完了,用饭的时候甚至算的上是狼吞虎咽。
待长淮拿回来煮鸡蛋,兄妹二人已用完午饭,萧洵将鸡蛋剥了拿白布包着给涟歌敷眼睛,烫得她睫毛颤颤的。
说吧,什么时候上车的?萧洵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温柔道。
早上,李伯套马之前。
胡闹!萧洵沉了眼,轻声呵斥她。
涟歌不敢吭声,怕惹怒了他不带自己回金陵了,只好继续用苦肉计卖惨,水汪汪的眼里包着泪,去抱他胳膊,喏喏道,哥哥,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一会儿我让李伯送你回去。萧洵不吃她这套,肃着脸,语气沉钝。
我不回去。她折腾这一趟不是为了半路被送回去的,也顾不得眼睛还难受了,蹭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拒绝。
萧洵将她按回位子上,眼里闪过一抹光,沉声道,我去金陵是有正事,没空管你。
我保证听话,不叫你操心!涟歌道。
不经你同意绝不出门,去哪里都跟你报备,你不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不做,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瞧瞧,多么有诚意。
萧洵听了,低低笑起来,也不逗她了,正色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送她回去,不过是想叫她听话一点而已。
这一点,直到涟歌上车以后发现车夫不是李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李伯回府送信去了,新车夫是长淮从驿站上雇的人。技术还算不错,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涟歌刚刚哭过,不多时就靠着萧洵睡了。
行了三日,便得坐船过江,涟歌满打满算只在金陵生活了四年,上船不久,便脸色发白,紧紧抓着萧洵的袖子不放,明显是有些晕船。
得在江上再行三五日,她没有侍女在身边,萧洵便临时雇了个妇人照顾她起居。那妇人原就是住江边的,懂得怎样解晕船,用松脂煮了汤给她喝了两次,涟歌睡了一天,第二日已不再头晕,早早地便起来去船头看风景。
四月天里江上不很热,江风拂面,温柔地像母亲的手,轻拍小儿的背,风声呜咽,是母亲最温柔的呢喃。
涟歌站在船头,面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身姿轻俏,双眸亮得将晨间雾都照薄了几分。
不远处的三楼客房里,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伸出一双手来。干净的,素白的,精致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腕上裹着的衣袖,是一截华美的黑色广袖,迎着晨曦泛起淡淡的金。
第30章将遇
春色流沔的清晨,江面上薄雾冥冥,大船自两岸山崖间急急转出,载着一船梦幻的霞光破雾而行,船头破开清澈晶莹的水面,在宁静的晨光里快速前进,使人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傅毓站窗边,将视线从远山、近水上缓缓掠过,眼中是深沉浓郁的黑,泛着点冰凉的冷。
最后落在船头那个嫩绿色的身影上。
萧洵起身后惯例去看涟歌,她房间里空无一人,出来才发现自家妹妹连斗篷也没穿就在船头上吹风,身后站着的是那位雇来的妇人。
萧洵拿了斗篷将她裹住,方道,头不晕了吗?还敢这样吹风。
涟歌甚少坐船,不过每回往来金陵濮阳之时会坐一坐,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指着不远处一群白鸟,笑道,哥,你看。
是一群出来觅食的江鸥,绕着江面飞啊飞的,待瞅准时机收了翅膀,一群矫健的白扑棱棱扎进水里,搅起水花四溅,再猛地钻出来,多数长喙上都叼了鱼。剩下那些一无所获的,拍打着身上的水珠,又全神贯注寻找猎物去了。
那样子根本像是在寻死,奋不顾身,又向死而生。
萧洵常出门做事,这样的情景见得多了,不觉得新奇,但见妹妹一脸兴味,也不好煞风景,唤长淮拿来软凳,陪着她吹了好一会儿风。
待旭日高升,阳光明媚起来,兄妹俩才回舱内去用饭。
他们乘坐的是的渡江的大船,上下三层,像个客栈一样,二楼三楼是客房,一楼是吃饭休息用的大堂。
时辰不早了,用饭的人多,大堂里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萧洵怕涟歌被人冲撞到,命长淮将饭食带上,陪着她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