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听谁说的?赵某虽说不算富可敌国,但也算小有成就,丢了东西这么小的事情,赵某一贯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可能记在心上了。”赵宽笑了笑,神态自若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坦荡。
“不愧是我南闽首富啊。丢了东西竟也能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过,若是这东西很重要,有钱也买不着呢?”范举继续试探。
“哦?还有用钱也买不着的东西,大人不妨明说,好让我也见识见识。”赵宽笑道。
“……”
两人打机锋许久,赵宽却始终不露痕迹,虽说他是范举心中头号可疑对象,但是没凭没据的,他也不能一直审下去。
“小六子,他出过院子吗?”借着喝茶的间隙,范举小声问道。
小六子刚刚也一直在看赵宽,闻言他点了点头:“出去过的,而且不止一次。小人记得,他第二次出去时急匆匆的,回来后还撞了一小人。没过多久,我家老爷就说要走了。”
范举对这赵宽更加怀疑了。当日参加宴会的人里,只有五六个出过院子,这几人中,就属赵宽嫌疑最大。可他是主家,出去也合情合理,只可惜居野山人他老人家没能活下来,要不然的话,这事立刻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边,林巡抚和祝威也还在讨论这件事。范举那边已经把有嫌疑的名单送了过来,看清这纸上名单时,林巡抚就有些紧张了。
“名单是何人指认的?这纸上之人全是我南闽有名的商贾,他们世代居住于此,怎么可能会和倭人勾结呢?我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调查清楚,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问题呢?此乃国家大事,本官是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的。”祝威态度很坚定。
“好一个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祝元帅用这个借口草菅过多少人命?他们行商纳税,那算是与国有功,那赵宽更是铺设码头,为我南闽做了多少好事,要是因为祝元帅这一句话,使他成为刀下冤鬼,那本官岂不是枉为这父母官一场了?还请祝元帅尽快把人放了,不然的话,老夫便要上折了。”
林巡抚别的不怕,就怕前两天的事被查出来,他现在与那赵宽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哪能让他落到水师的手里。
祝威恨得牙痒痒的,这些文官善于口舌之争,他的意思竟然被曲解殆尽,可一时却想不出怎么反驳。
“总之,没调查清楚就是不行。”最后,他只能咬定这句话不松口。
“好,既然祝元帅认定他们有嫌疑,想必三天之内一定能查出结果吧?三天之后,没有证据,本官是一定要带人走的,不然的话,今年军费开支,就请祝元帅自己想办法了。”林巡抚扔下这句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祝威把林甫同气跑之后,心里也是烦闷不已。虽说军饷是由户部拨下来的,可他们平时的花销却要地方衙门承担一部分。现在这厮拿这个威胁他,他该怎么办呢?
他正在发愁的时候,士兵禀报说范举求见,他立刻准了。
“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什么破绽?”祝威急不可耐,想着只要有了证据,看那老匹夫还有什么好说的。
范举摇了摇头:“现在距离那时已经太久了,什么东西也没有问出来。小六子指认的那几个人虽然出过院子,但每人都有说法,我们也无法查证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祝威用力一捶桌子:“去他娘的,审个案怎么这么麻烦?!还是真刀真枪去杀敌算了,要不别调查奸细的事了,干脆直接出去进攻,我就不相信这些矬子能跑的掉!”
“元帅,不可呀!只要奸细还在,我们有任何动向都会被他们察觉的,万一他提前泄露了消息,我们这海图就白得了。近期将军不也派斥候在那几座岛附近探查过了吗?上头确有人迹。”范举苦口婆心地劝道,他也知道这种阴谋诡计的事他们元帅这个大老粗不懂,但已经开始查了,怎能功亏一篑呢?
祝威无奈,只能将林巡抚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对了,去年的军饷有消息了吗?”祝威突然问道。
范举一愣,摇了摇头:“兵部来信说,去年的军费开支一半都拨给了西南边境的援军,其他的则拨给了几个戍边大营,我们这里恐怕还要再晚一点。”
祝威瞬间无力了:“三天时间,你有没有把握找出证据?如果没有的话,干脆就别查了。”
今年的军饷又拖延了,现在他们都是靠着巡抚衙门施舍过日子的,命脉被人掐在手上,他们还挣扎什么。
“三天时间,下官恐怕有些为难……”范举也是无奈,过了今年,他在此地任职就满五年了。他打听过,以他的功绩,今年就该升官了。可现在偏偏遇上了战事,要不能尽快解决,让战局拉长的话,恐怕他这几年升迁无望了。
“你说,”祝威突发奇想,“咱们把那楚提学请过来如何?你不是很推崇此人吗?干脆就让他过来想想办法,若是他三天之内都找不到证据的话,那我们干脆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怎么样?”
范举左思右想,竟然也觉得他的想法很不错。这种事情,他们武官还是抵不上文官心思细腻的,如果有他帮忙,说不定真能发现点蛛丝马迹呢?
“大人说的是,那下官马上就派人去请楚提学。”
“等等,拿本帅的手令过去。”祝威递了一块牌子过去,避免楚辞推脱。
范举接过牌子,大步迈出了门。
……
楚辞正在和大家一同审稿。新教科书的初级方案制定好后,他们利用这段时间,将教科书的初版赶了出来。
“几位大人辛苦了,一旦稿子定下来,先前允诺的奖金马上就发。”楚辞看着衣带渐宽,眼下青黑的这几位,心中很是感动。在没有电脑手机的现代,他们需要耗费很多功夫,才能筛选出最适合的进行编辑。
“大人说的哪里话,单单是我们的名字可以流传千古一事便值了,还谈什么奖金不奖金的?”一人朗声笑道。当然这也和楚提学为人一诺千金有关,换个人他可不敢这么客气。
果然,楚辞笑道:“这是一回事,该给的奖金又是另一回事。派个人去敲钟,让所有人都过来看看。”
“当当”几声之后,提学司的官员便一同聚首会议室中,翻看着这些稿件,有什么问题立刻提出,编写者则拿着炭笔和纸在一旁记录,两边态度都很严谨。
楚辞也在一边提意见,只是刚没说几句,就有人来报,说是外面有水师的士兵求见。
楚辞眉头一皱,心想莫不是那些倭人嘴里又透露些东西出来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同时命人将那士兵请到书房里。
“楚大人,这是祝元帅的令牌和范大人的信函,他们说您一看就明白了。”
楚辞有些好奇,祝元帅把令牌拿过来干什么,他又不会调兵遣将。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抽出了范举的信,谁知展开一看,竟然是要他去到省城,还让他最好今日出发。
楚辞:“……”
怪不得拿令牌来,这是威胁他呢。意思很明确,要不自己主动过去,或者他们过来请他过去。
算了,走就走一趟吧,必然是事态发展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他既然已经踏入了这摊浑水,就不该期待能袖手旁观。
顺便,还可以把这初版拿给杜提学审审,看他有没有其他意见。
第397章 暗号
楚辞靠坐在太师椅上, 手放在桌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他眉头深锁,似乎有什么事让他为难了。
“楚提学?楚兄弟, 你有什么头绪了吗?”范举本来坐着, 后来直接站了起来, 不停地踱步。眼见楚辞听了他说的情况后,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状态, 不由有些心急了, 好歹说句话不是?
楚辞抬眼看他, 缓缓摇了摇头, 他才刚来好吗?就只听了几句话而已,他哪能想到什么办法?
范举叹了一口气, 表情沮丧极了。三日之约,第一天就快过去了, 他们还什么头绪都没有呢。
“范大人, 别急呀, 虽说时间比较紧,但楚某相信, 只要是狐狸, 就会露出尾巴。我们只要等他露出狐狸尾巴时, 再一把揪住就可以了。”楚辞安慰道。
范举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事不能急,可我这里心里呀, 实在没底。我现在都怀疑那几个倭人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他们是不是察觉出什么来了,故意混淆视听?”
楚辞摸了摸下巴:“也有可能, 不如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顺便问几句话。”要观察一个人是不是说了谎, 实在太简单了,古人就算故意掩藏,那些小动作也会出卖他们。
“那就去吧。”范举没抱多大的期望,孟繁的身份不能泄露,他们这几天提倭人出来问话时,也只是例行公事,那些倭人一口咬定说不好大魏话,他们也不能直接将人杀了。
到了提督衙门,范举让人把那三个倭人带过来。那几个倭人一抬头看见楚辞,顿时就激动起来了,特别是那个被他射伤后没有死的倭人,更是恨不得咬死他的样子。
“几位,好久不见啊。”楚辞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都还活着呢?”
几个倭人一同怒视着他,却都不回嘴。
“被抓这么久了,各位还不愿意交代来我大魏的目的吗?还有,你们为什么要绑架居野山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这话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为首的倭人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在他看来,这些大魏人真是愚蠢。
“不愿说是吧?来人,上桚(zǎn)刑吧。”楚辞直接下令了。
几个倭人还有些茫然,不知哪一步出了错,怎么突然就要上刑了?后头的衙差上前架住他们,把夹手指的桚夹套在他们的手上。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愿意把真相说出来,就不用受罪了,怎么样?”楚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眼神像狼一样紧紧盯着他们。他一想起山谷中那几十口人命,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我们招!”倭人赶紧叫出声,可是没说上两句,他们就换成了倭语。楚辞大致听懂了一些,都是骂人的话,看来这人不老实啊。
“既然你们不诚心招供,就别怪本官了。用刑吧。”
“啊————”几个倭人顿时惨叫,声音比尖叫鸡还要凄厉,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了。十指连心之痛,谁能忍得住呢?这刑罚一般都是对女囚用的,楚辞想让他们长长记性,便给他们安排了。
“怎么样?招不招?”
“招,我们招!”为首的倭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用了刑,已经是痛哭流涕了。
“不再耍心眼了?”楚辞又问道。
那倭人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一看就在打坏主意,楚辞作势又要上刑,他才慌张地用大魏语夹杂着倭语把他们来这的目的说了出来。
孟繁站在后厅边听边翻译给范举听,那倭人说他的目的是想请教居野山人做学问一事,顺便将他请去倭国做客。
“一派胡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杀那一山谷的人呢?这群死矬子,真是胆大包天!”范举气愤不已。
前头的楚辞也在冷笑:“虽然我只粗通倭语,但也听明白你在讲什么了。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继续用刑。”
衙差们扯动绳子,又是几声惊天动地的哭嚎,但楚辞没有叫停,任凭他们说什么,手上的剧痛都没有停止过。
直到他们痛的奄奄一息了,楚辞才下令停手。
“现在说不说?或许,你们还可以尝尝绑在脚上的。”楚辞笑着说道。这笑看在倭人眼里已经与恶魔无异了。
“说……我们说!”
倭人很快交代了很多事情,包括他们的姓名以及在倭国的地位等,他们这次来大魏的目的也很明确,似乎是为了从大魏搞钱粮回去,因为倭国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偏偏大魏与倭国又禁止通商了,他们才会想办法过来。
这事楚辞是信的,因为徐管家因为这事坑了倭人一笔。不过,“既是求粮,那你们为什么找上居野山人,还在山谷作恶?”
几个倭人互相看看,似乎还想扯谎隐瞒。他们刚要开口,楚辞就说话了:“别骗人,要是你们说的有半句假话,待会本官就把那十几种刑罚一起用上,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倭人噤声,过了半晌,才说:“我们是受大人所托,去取回一样东西的。”
重点来了!楚辞和待在后面的范举立刻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
“那东西很重要,大人说一定要取回。可是大人也不是很确定,便派了我们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那里,那里的百姓却要把我们赶出去,于是就……”倭人说道,脸上一点愧疚都没有。他这段话又是用倭语说的,楚辞没怎么听明白,只能等后头传纸条过来了。
他坐在台上面沉如水,倭人越看越胆寒,还以为他对他们说的不太满意,不知不觉之中,透露了更多东西出来。
后头的孟繁恨不得多长两只手出来,才能将这倭人说的东西全部抄下来。
纸条传来后,楚辞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又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大人是谁你们也不太清楚?平时都是靠暗号沟通的?”
那倭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暗号是什么样的?”
倭人听了,身子一僵,抬起头刚想扯谎,就看见楚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眼神似乎要把他看透了一样。他不敢说谎,只得老实交代了。
“现在,大魏与倭国打的怎么样了?”为首的倭人突然问道。
楚辞眉头一皱,刚想反驳,又于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这些倭人今日这么听话的原因。原来,这几个倭人是以为,大魏和倭国已然交战了。。
要是真刀真枪的开打的话,那他们的供词确实不影响什么了。他们只求保命,大概还寄希望于会有人救援这上面来。这大概是孟大人使的手段,他日夜看守他们,要透露点流言简直太简单了
楚辞扬起一个恶意的笑,说道:“目前倭国不敌大魏水师,恐怕马上就要战败了,你们马上就要变成亡国奴了。”
他看着几个倭人瞬间瘫倒在地,冷哼一声,带着些许快意走了出去。
……
水师的人立刻动作起来,他们一整夜都在城中查找线索,最后发现,好几处地方都刻有这些倭人的暗号,暗号大多被破坏了,但痕迹却还留存着。其中暗号最密集的地方,他们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
天亮之后,范举看着这份地图上标注的地方,不由感叹一声倭人的狡猾,原来他们会面的地方十分分散,而且都是一些大型的酒楼客栈,就算去查客人的信息也查不出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