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光阴太长
下到一半的时候,他说:“如果我赢了,你就嫁给我,我去向皇上请旨,不顾一切留下你。”
我含笑看他,其实内心早已心如死灰,便道:“好。”
因为我很清楚,他根本解不开这盘死局。
一盘棋,我们又下了一整日,异常漫长,他落子艰难,仿佛每一步都要思虑良久,悬在半空的手方能缓缓落下。最后,还是我占了上风。那一局再次以他的认负告终,在规定时间内,他并未解出,
结束的时候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开始收集棋子。
他忽然生起气来,手中的棋子迸裂,桌上的棋子都被他震裂开来,碎片四溅,我愕然看着满盘狼藉,面色发白。
我转身的同时,他握住了我的手腕,问我:“为什么我总是在你面前输?为什么最后这一局我解不开?”
我推开他的手,没有看他,声音冷如霜,“因为这是一盘没有任何希望的棋局。”
索命局也是锁命局,锁了我的一生,锁住了我所有的希望,唯一能解开这盘棋的奥秘便是——放弃,当你不再想着解开,不再想着要赢的时候,这盘棋便迎刃而解了。
这盘棋是我的一抹执念,也是大多数人放不下的执念。
他虽然输了棋,却赢走了我的心。
这盘棋之所以叫索命局,是因为下这盘棋的人从未想过要活着见到明天的光芒,对于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当皇兄降旨,要我去西禹和亲的那一刻,我没有反抗的勇气,但我可以选择不去!
我喜欢慕寒,喜欢那个容颜如玉,能将我那陋室衬得古雅风流的少年。
当晚,我挂了白绫想一死了之,呼吸渐渐困难之际,他蓦然闯入我的宫中,将我救下,我捂住喉咙喘息,一滴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我打他,骂他,问他,“你凭什么阻拦!”
他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因为送你去西禹的那个将军是我,我有责任看好你。你若死了,会给沈府带来极致的灾难。”
我默然,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之后我们便踏上了去西禹的路上,一路无话,直到护送的军队叛变,他带着我杀出重围,身负重伤。
然后我们被一个商队所救,便跟着去了西禹,到了西禹之后,我发现我有了孩子,之后我在西禹四处求医,每日给他熬药,他在床上躺着过了一年,那一年他经常都是昏迷的。
大夫说他伤及肺腑,能活下来已然不易,好在大夫一直在旁护持着不似前几次那样凶险有些少量喀血、烧咳嗽、发作时服一剂药也可勉强调压下去。
他哀思积郁在心更无法排解,我每日只能细心在旁调理。大病后,他只吃白粥,我费尽了心思瞒着他在粥中加些滋补药材还要小心不要被他察觉出来。好在他精神恍惚倒是根本没有留意。
或许是孩子的出生,又或许是别的,他拖着病重的身体支撑到了第二年春天,便撒手人寰了。
我看得出他不开心,但却坚持活着,我前几年一直在想,让他活着的动力是不是因为对我的内疚,毕竟他就那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他心里也不踏实,我从未想过他是爱我的。”
“难道二哥跟你在一起,你们都没有成亲拜天地吗?”沈凌酒呆呆的看着她,脑子里全是轰鸣声。
“我们如何能拜天地?真的成了夫妻,岂不是让他落实背叛君主,背叛沈府的罪人?即便这是我皇兄设的套子,可事实怎么看起来和我们私奔了又有何差别?”
沈凌酒的内心在翻滚着,“那……那你的孩子?”
昭和公主抖着嘴唇,垂下眼睑,隐忍着心中的疼痛,道:“一开始他并想要我生下来,我以为他是因为不爱我,我却固执的想将凉儿生下来,哪怕他不高兴,后来凉儿出生,他虽然板着脸,心里却也是欢喜的,我看得出他看凉儿的目光很轻柔,柔到眼底有了些许湿润,凉儿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沈凌酒呼吸一窒,睁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真傻,我二哥若不喜欢你,就不会有那样的表现了,更不会送你相思豆,只不过你们身份有别,他又有任务在身,我二哥也是个死脑筋,白白让你误会这么多年。”
“是啊,阿酒谢谢你。”昭和公主笑起来。
“不用谢我,是我二哥对不起你。”沈凌酒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以后我和我哥都会把你和凉儿当成最亲的人。”
昭和:“凉儿有你们,以后定然很幸福。”
沈凌酒:“你也会幸福的。”
昭和公主抬头看着满树的桂花,露出一个释然又轻松的笑,“十年的光阴实在太长,直到现在,我只要看到棋子,便会想到他下棋时的样子,一棋一格间带着他的影子,这是岁月也抹不掉的痕迹。”
“至少,二哥是爱你的,虽然他……不能陪着你,真是委屈你了。”沈凌酒说着都不忍再看她。
昭和公主鼻子猛然一酸,不受控制的,眼底已然一片湿润,“是啊,他爱我,这已经足够了。”
昭和公主抬眸,依然保持着仰望桂花树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太后薨逝后,礼部忙得鸡飞狗跳,终是在第二日,将丧礼规程事宜安排妥当。
大丧音敲过之后,整个大燕立即进入了国丧期。所有皇室人员依大燕礼数辍朝守孝三十日,宗室随祭诸臣三品以上入宫尽礼,全国禁乐宴三年。
皇上被罢免后,皇后以及所有赫连宗族皆剥为庶人,后宫其余嫔妃宫娥,有的去了城外的承千寺修行,有的被遣散出宫。
太子斩刑因国丧不予处决,改判流徙至黔州,两个月后启程。
沈府,赵府等多年前的旧案一并查清,发布皇榜澄清,京都街头一时议论纷纷,有谴责司行傲的,有为沈府惋惜的,有怀疑太后真正死因的,茶楼酒肆无不小声翼翼的讨论这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