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女娃娃,才这么大。”楚拓风苦笑着大致比划了一下,还没风云楼的桌子高,“那时候他就站在逍遥宗后门的枫树下,手里拿着风和楼的糕点,也不知道在等着谁。”
先皇为了防止楚拓风逃走,便特意命及乖巧将制作了一个特别的锁。
那个锁当年一只都拴在楚拓风的脖子上,就像一个狗链子一般,成为了楚拓风年少时期的耻辱。
“想要走,我就得让一个人代替我被那链子给拴住。那女娃娃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我,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我不拴她拴谁!”
楚拓风说话时的语气很随意,但沈青弦和慕玄卿听的出来,他心里并不轻松。
想来,那时候他心里一定有很多负罪感吧。
只是逃避和求生的欲望已经超过了那负罪感,所以那女娃娃便成了他的替罪羊。
“怪不得当年听师父说有个可怜的女娃脖子上全是血窟窿,差点就刺破了气管,要了性命。”慕玄卿对于此事是有记忆了,却并不知道,那可怜的女娃竟然是出自楚拓风的手笔。
楚拓风发出一声哼笑:“那链子是按照我脖子的尺寸打造的,女娃娃带着会粗了些,所以她就会反抗,想要摘下来,这一摘,就会刺痛她,她就更想摘,如此反复。”
竟是这种恐怖的刑具么……
沈青弦实在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父亲专门为自己孩子所打造的东西。
怪不得后来的楚拓风脾气能这般怪异,这么一对比,现在这点变态程度还算好的。
只是听到这,沈青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里有一处似乎慢慢滚烫起来,心脏的跳动也极快,她急切的抬头:“那女娃娃后来呢!可知道她的去处?”
楚拓风摇了摇头:“若我知道,我也不会说可能死了。”
反倒是慕玄卿眉心紧锁,语气十分笃定:“没有,我虽然没有见过那女娃,但是师父说了,差一点就伤到气管,证明那女娃娃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按照师父的性子,因逍遥宗内部的事情所牵连进来的人,一般都会留在逍遥宗作为补偿。逍遥宗毕竟是江湖第一大宗派,进了逍遥宗,就等于得到了庇护。”
离心中那个真相越来越近了,沈青弦气息有些不平稳,咬着牙,慢慢道:“逍遥宗主修医毒,副修武术。可若是那个人什么都不会,是个废物呢?”
“这……”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朝纲了,逍遥宗怎么可能会有废物,若真有废物,那都是拉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少之又少。
“按照师父的性子,若真是废物,也不会赶出逍遥宗,但大抵是不能留在内宗的,放在外宗受宗门庇护也算是对那可怜人的一点补偿。”
话说到这,反应敏锐的两个人也隐隐猜到了什么,立刻抬眸望着沈青弦,虽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但目光里的灼热,却也已经将疑问所明示。
沈青弦被他们望着心里有些颤动。
不会真么巧吧!
不会真这么巧吧!
她咬咬牙,指头不自然的扣着筷子的一角,都给筷子扣掉一层皮了,才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可能……我也只是说可能……可能那倒霉催的女娃娃就是我……”
沈青弦不是原主,所以她并不能很确定。
但是经过方才楚拓风和慕玄卿的描述,她还真从记忆中翻找出那么一段往事。
曾经,奶奶是不是带过她去逍遥宗?
是不是带着她去找过医圣前辈?
至于为了什么去找医圣,那都是上上辈人的恩怨,她自然不晓得,记忆里,只有上邕城的那一抹枫叶,和后来的一场大病。
明明环境很吵杂,旁边还有不少几个喝醉的公子在哪胡闹。
但意外的,他们三人却觉得极为安静,甚至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楚拓风的目光灼热到滚烫,仿佛随时都能将沈青弦融化一般。
他一把抓着沈青弦的手,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又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能说什么?
道歉么?
说当初不该害你?
还是开口问她有没有生气?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想要离开?
亦或者是说,自己要如何如何补偿?
但无论哪一个话题,只要说出来,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让人所不齿。
害人性命,没有资格求人原谅。
沈青弦总算是明白了!
之前她觉得那些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都能解释的通。
她一只都想知道,原主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废物,而精英辈出的逍遥宗又为何会讲一个废物留在宗门内,单纯是因为沈家是医宗世家么?
那还不如直接拉关系走后门将原主送到医圣那里跟慕玄卿当师兄妹来的实在。
她也总算明白,原主一个女人为何乐此不疲的研制毒药去谋害楚拓风的军营。
感情是本就有仇的啊!
沈青弦知道,自己并没有继承原主完全的记忆,但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她还是能肯定没有缺失的,而是自然而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记,现在这么一回忆,她似乎想起了许多。
“那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奶奶跟我说了很多话,大抵都是告诉我就算我变成一个傻子,就算我什么都不会也是她的好孙女一类的。之前不懂,现在一想,恐怕是那时候逍遥宗的人对奶奶说了什么,以为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沈青弦有些感慨的笑了笑:“但上天怜悯吧,我并没有变成傻子,也没有变成废人,只是当时苏立城在府里耀武扬威的,为了活命,就一只当个废物了。”
楚拓风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男人。
每次沈青弦不开心,他想到的方式也只有在床上温存在处理。
可现在,这件事情太大,大到生死攸关,他根本没办法这么随意处理。
就这么看着沈青弦,良久……
良久……
等到最后,竟然说了一句完全不想他的话。
“你,受苦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有迹可循。
只是有那么一些些尴尬。
她没有原主的那份痛很,所以既能带入,又没办法将自己完全带入。
以至于现在她看着脸色愧疚的楚拓风,竟然半点也怨不起来,甚至还有了想要安慰的心思。
但一个受害人安慰一个凶手,应该很奇怪吧。
所以她也只能就这么愣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慕玄卿也好不到那儿去。
虽然他没有参与当初事情,但今日的话题却是由他而起,面对现在冷场的局面,他也只能低头不语,良久后,尴尬的笑了笑,抬起筷子道:“汤羹都要凉了吃菜。”
沈青弦不动,楚拓风便不动。
沈青弦只好先抬手拿起那个被她扣的缺了一块的筷子,有些难看的笑了笑:“吃夜宵吃夜宵!今天玩了这么久我都饿了。大冬天的我可不喜欢吃冷的。”
话才刚落,一汤匙热羹变送到她嘴边。
沈青弦正大眸子看着楚拓风从未有过的极力讨好的模样,心里某一处不得不软了下来,鼻头有些发酸的叹了口气:“干嘛,我手没断,可以自己吃。”
“我喂你。”楚拓风依旧坚持,“往后,我会一点点补偿。”
这还是沈青弦穿越这么久第一次有了自己与原主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两个人的记忆与经历相互交错交融,才有了现在的她和楚拓风。
原主啊!
这还是唯一一个对我有利的经历呢!
沈青弦如是想着,自从穿越过来,她就是给原主擦屁股的,原主不管做了什么事最后的锅都得她来背。
沈青弦一只都在抱怨,人家小说电视剧里面穿越,不是继承大量遗产,就是继承一个俊俏郎君。
可她倒好,刚穿越就断手断脚,几次三番的坐牢,那里有半点穿越人该有的模样。
但这一刻,她总算是苦尽甘来,也轮到她因为原主的经历而享受一回。
若是以往,沈青弦必然躲过勺子自己送入口中,但这一次,她却乖巧的张开了嘴,等着楚拓风一点点喂她。
也是这一刻,让慕玄卿知道他真的输了。
原来这两个人的纠葛一句从那么早开始就定下,他以为自己是先到的那个,却没想道,原来自己才是后者。
这一顿宵夜吃的并不完美,却极为有意义。
以至于回了沈府,楚拓风也不回自己的房间呆着,而是故意站在沈青弦门前,也不进去,而是声音有些感慨的说道:“今日你需要我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