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禾嘴唇发白,脸颊和耳朵却通红一片,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硌得骨骼都在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如同被人亲手打碎梦境,布满羞耻和屈辱。
而这个人就是宋越川,将她从高处拉入地狱。
恩禾咽了咽刺痛的喉咙,艰难地开口:“宋越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恩禾的情绪已经崩溃,她倔强地抬头,望着他。
宋越川垂眸,脊背半伏半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平齐。
恩禾清楚地看到他眼里隐忍克制的怒意和讽刺,骨节分明的长指勾住她滑落至肩膀的肩带,轻挑又漠然。
“苏恩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低垂着眼皮,幽深的瞳仁里情绪难辨,目光划过面前这张尚显稚嫩的脸,最终停在女孩微红,水汽汇聚的眼眶。
感觉到宋越川的愤怒,恩禾像是故意刺激他,扯着嘴角讽刺地笑了笑。
“知道啊,你刚刚不是也吻得很爽?”
宋越川拧眉,黑如鸦羽的长睫覆盖着一道阴影,俊逸的轮廓被光影切割分明而深刻。
他抬手,温热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她的唇瓣,似乎在提醒,刚才他如风般肆虐的行径。
意识到宋越川眸光里闪现的片刻松动,恩禾抿唇,极端情绪慢慢收敛,她像只卑微讨好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很轻很轻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小声说:“宋越川,我已经成年了。”
“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宋越川的神情有一阵恍惚。
恩禾大着胆子,忽然抬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开嘴堪堪咬住他瘦削的下巴。
宋越川低低嘶了一声,一瞬间清醒,接着将人推开。
气氛陡然间发生转变,宋越川没有直视她的目光,而是俯身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床单,将面前的女孩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恩禾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将她打横抱起,恩禾抓着他的衣领,不确定地轻声问:“你是不是还嫌弃我小?”
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冷静自持,淡漠而疏远:“没有。”
她不依不饶:“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视野上方,男人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宋越川沉默地抱着她回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恩禾抱着他,却迟迟不肯松手。
怀里的女孩垂着头,低低地靠在他胸前,抬起胳膊环住他的窄腰,让人眷恋的味道,清冽如雪。
宋越川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却在这一刻不忍心推开。
恩禾在他怀里扬起脑袋,一缕柔软的发丝擦过他手背滑落。
宋越川低垂着眼,张了嘴,恩禾却先一步出声:“宋越川,你为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恩禾的手指收紧,额头抵着他胸膛,试图埋藏自己哽咽的声音。
“.....为什么不肯承认喜欢我?”
说一句真心话就那么难吗?
恩禾不傻,宋越川对她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才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静了好半晌,宋越川垂眸,视线落在女孩乌黑的发顶,他敛眉,握住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小孩又哭鼻子了。
恩禾红着眼眶,小脸却苍白无血色,眼里希冀绝望反复挣扎。
宋越川神情静默,平静地注视着她:“就算喜欢又怎样?”
他这个私生子,十多年来不被宋家认可,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
董事会如今大换血,老爷子也将在三个继承人中做出选择。
现在有捷径放在他面前,宋越川要想站得住脚,就必须做出选择。
恩禾的心脏顿时空了一块,怔怔地望着他。
面前的男人陌生得让人害怕。
宋越川垂眸,面庞冷峻,眼底的情绪温柔却又残忍。
他伸手扶过恩禾额前的碎发,指腹缓缓摩挲她微红的眼角,低声说:“恩禾,你以后还有大好前程。”
“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说得很明白,她也看到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只会从自身的利益做出考量。
爱情亦或者婚姻,这种东西从来不是他的必需品,他更不会为了谁,放弃既得利益。
恩禾沉默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渊一般,吸引着她,不断往下坠落。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拒绝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可笑的年龄差,亦或者哥哥妹妹的身份。
恩禾艰难地咽了咽嗓子,忽然间笑了。
她固执地开口:“那你是承认了,喜欢我。”
他刚才说了那句“喜欢又怎样。”
宋越川愣了一下,唇角收紧,破天荒的,没有否认。
恩禾缓慢地点点头,一点也不在意。
她说:“没关系的宋越川,只要你喜欢我,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只要他们能在一起,未来经历什么,面对什么,恩禾都不会介意。
面前的女孩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成年,可想法还是如孩童一般幼稚,甚至打起了荒唐的主意。
宋越川扯着嘴角,眼底的情绪冷得发寒:“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爱情,婚姻,名分,还有长远的一辈子。
恩禾固执地看着他,想哭又想笑。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收留我?”
让她在街头自生自灭,也好过现在被他拒绝,亲手折断所有的希望。
为什么要收留她。
宋越川也不明白,甚至理由很可笑。
他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却不想看到恩禾哭。
宋越川没说话,恩禾却从他怀里挣扎着站起来。
她扒拉掉身上的睡裙,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目光直白,近乎偏执地凝视着他。
“如果你也爱我,我们就在一起。”
“名份我都可以不要。”
终于说出这句话,恩禾已经完全舍弃了尊严,不管不顾。
宋越川忽然变得狂躁起来,虽然只是假设,但也扎扎实实往他心口处插了一刀。
他低头,眼里满是戾气地警告她。
“苏恩禾,你就这么想作践自己?”
让她一辈子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她愿意,但宋越川做不到。
听了他的话,恩禾费解地皱了皱眉,想了一会:“你也喜欢我,我什么都可以不管。”
她孑然一身,除了他,没什么可在乎的。
宋越川望着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恩禾微仰着头。
“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他迅速起身离开,落荒而逃一般。
-
接下来的几天,宋越川都没有回家。
察觉到宋越川有意躲着她,恩禾干脆如他所愿,跟同学住在宿舍。
上午,恩禾照例和几名小组成员跟着指导老师一块去临床看病人,询问病情。
到了肝病科,恩禾遇到几个病人,忽然觉得查房也不是一件枯燥的事。
二号病房里有一个很可爱的老爷爷,丙肝糖尿病,恩禾每次跟着指导老师过去查房,他总端端正正躺着,躺得很认真,像个标本,偏胖的脸上圆眼睛咕噜咕噜跟着医生转,嘴角也时常挂着笑,输液时躺的姿势好像随时准备被医生查体,让人觉得可爱。
当谈到死亡时,他会笑着回一句,“能活到这个岁数,我已经很满足了。”
下午,恩禾跟王慕宁一块去icu去看秦贝贝。
上一次的募捐成果很好,已经为秦贝贝募集到了接下来手术的费用。
恩禾还将自己的压岁钱捐了不少。
两人到秦贝贝所在的病房时,才发现里面没有人。
病床上干干净净,就连旁边的血滤呼吸机都撤掉了。
恩禾愣了一下,心里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秦贝贝伤口感染严重,不得已转院。
但a大附属医院已经是a市最具权威性的医院。
王慕宁大概也猜到同样的结果,下意识看了恩禾一眼,忽然不忍心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