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过年呢?”
“大概会回孤儿院。”
沈铮专注地望着宝灯的侧脸,竟然羡慕起孤儿院的那些孩子来。
孟丽敏赞许地看着宝灯:“那等你从孤儿院回来,可以到我们那去坐坐。”
“好的。”
时间很晚了,孟丽敏站起来,招呼沈擎苍和沈熠:“咱们先回去吧,”又对沈铮说,“你留下帮宝灯收拾厨房,记得打扫干净。”
又来了,儿子的正确使用方法。
不过这次嘛,孟丽敏还在宝灯看不到的角度,对沈铮眨了眨眼睛。
沈铮秒懂:“嗯,你们回去路上小心些。”
倒是宝灯,连声说:“不用的,我自己收拾就好,学长,你也跟着回家吧。”
沈铮认真地解释:“我今天准备回公司那边去住。”虽然他刚租好了房子,连枕头和被子都没准备。
宝灯把孟丽敏他们送到门口,再回来,沈铮已经低头擦着桌子了,元宝正绕着他的脚踝蹭啊蹭的。
“学长,我来吧。”
沈铮利用自己手长的优势,把宝灯拦住了:“不用,你别占手了,都是油。”
很多人不爱进厨房,受不了油烟味儿。沈铮在家中也没干过洗碗的活儿,要么是阿姨做,要么是直接丢进自动洗碗机。
但那种东西占地方,宝灯这肯定是没有。
厨房门开着,宝灯盯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沈铮穿着浅色毛衣,两边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正背对着她刷碗。
他动作很利落,刷好的摞在一边,一会儿再清洗两遍。
似乎察觉到宝灯在身后看着,沈铮问:“还记得我说,如果期末考试你全过,我就给你奖励吗。”
“嗯,记得。”宝灯有点儿困惑,“不过奖励什么的,难道不是我自己要吗?”
沈铮失笑,家里只有他们俩,一只猫,他说话也纵容起来:“那你想要什么?”
宝灯有那么一瞬间,听着他清冽悦耳的声音,很想说,想要你。
好在理智阻止了她,最终宝灯歪着头,乖巧地道:“你给我刷个碗就好了。”
“不行。”沈铮无奈,他就知道,让宝灯自己提,肯定是这个结果。“还是我来安排吧,三天后,你有空吗?”
“有呀。”放假了,宝灯很闲呢。
“行,那上午十点,我来楼下接你。”
“是出门才能拿到的奖励?”
沈铮动作停下,拎着一只还没洗好的碗转身,黑眸直直地撞进宝灯眼中。
他真的好高,隔了一段距离,宝灯还得抬头看他。
薄唇轻启,他的语气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宝灯撇了撇嘴,似乎是不满意男人和她卖关子。
沈铮越看她清秀的脸蛋越喜欢,喉结上下颤动,黑曜石一般的星目,越加幽深。
如今,他先是行舟在深潭之上,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地凿穿他的船底,水渗透进来,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
但他没挣扎,也没抗拒,甚至还有些期待。
期待彻底被拉进深潭的那一刻。
宝灯也在看他,脸上轻松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复杂。沈铮的目光,竟然让她想到了一个“遗忘”许久的故人。
寂静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粘稠、灼热。眼神似乎缠绕在一起,越来越紧,不分彼此。
宝灯无意识地吞咽一下,殊不知,在沈铮的眼中,她的动作,更像是在诱惑他,令他也呼吸发紧,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宝灯以为会发生些什么时,整个房子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是“噼啪”一声,有东西摔碎了。
宝灯回过神,猜到是沈铮手里捏着的碗。
骤然变黑的房间,眼睛还没适应过来,宝灯只看到沈铮的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是撑在了洗碗台上。
“停电了?”厨房里有个小窗户,宝灯正想过来,透过窗户看看是不是整个小区都停电了。
沈铮忽然说:“别过来,当心扎到脚。”
“哦。”于是她就站在一米多开外的地方,小心翼翼:“那我去找个手电筒?”她记得刚搬过来时,她从超市买了一个。
说话时,她仔细回忆沈铮的语气,似乎在紧张。
意识到什么,她不确定地问:“学长……你是怕黑吗?”
沈铮下意识否认:“没有。”此刻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了,口袋窸窣,是他从里面摸出了手机,然后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厨房登时亮堂起来。
“这样就好了。”光打在前方,他的身体藏在阴影中,看不到脸色。
“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宝灯指了指地上的碎屑。
“你把扫把拿过来就行,我来扫。”
宝灯转身,从门口取了扫把来,递给沈铮时,她接过他的手机,帮他照亮。
虽然沈铮已经刻意掩饰了,但宝灯很敏锐,还是察觉到他脊背的僵硬。
她……有点儿意外。
大概是帝王紫气给她留下的印象,都是坚不可摧的,她还真的想象不出,沈铮会怕黑。
或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弱点吧,宝灯见沈铮那刻意掩饰的模样,没再问。
伴着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沈铮和宝灯沉默着,一个照明一个收拾残局,还凭空生出了几分默契的味道。
宝灯还以为晚上不会来电了,谁知道刚把地上的碎屑捡光,灯就亮起来了。
还有家里电器相应开始工作的声音,冰箱,电视,电磁炉……
沈铮俊脸上残留着没有消退的苍白,垂首和宝灯道歉:“明明是留下来帮忙,结果手滑把你的碗摔了,你喜欢什么花样,我另外买一套给你。”
“不用啦。”宝灯柔柔地笑着,“我五块钱一个在超市买的,摔了就摔了,你没伤到就好。”
她还贴心地说:“要是我在刷碗的时候忽然停电,说不定我会把这些都弄碎呢。”
沈铮帮宝灯收拾好厨房后就离开了,宝灯稍微开了一会儿窗,想把厨房残存的油烟气放出去。
外面很冷,空气涌进来,直接变成了白雾,凉飕飕的,宝灯又赶紧把窗户关好了。
走到沙发上,宝灯心念一动,给盛晴晴发消息:“你知道沈铮学长创业,是做什么吗?”
盛晴晴很快回复:“不是很清楚,听说他大二时,与几个合伙人共同办了个车行,赔本半年后,转亏为盈,今年还拿下了和政府合作的项目。现在好像除了车行,证券公司的兼职,他还在操持家中的生意。”
宝灯心说,你这还叫不是很清楚啊?我都不知道他手里面还有个车行的事。
“怎么啦,”盛晴晴八卦兮兮地笑起来,“今天你请学长吃饭吧?想知道怎么不自己问?”
宝灯之前,的确是不关心沈铮做什么。她一向把人类看得太简单,以为沈铮气运强,怕是没碰到过多少坎坷。
可从盛晴晴的只言片语,还有她的了解中,她渐渐明白,并非如此。
哪怕沈铮的命格尊贵,人生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已经走了,而且今天我是请他们一家人吃饭。”
盛晴晴大惊:“你们都已经发展到见家长这步了?”
宝灯无奈:“你想到哪去了,我和学长不是那种关系。”
这话,盛晴晴一个字儿都不信。她语重心长地道:“宝灯,人生短暂,喜欢谁就上,想爱就抓紧啊!”
人生的确是短暂,但宝灯她是神啊。
关掉聊天框,宝灯拍拍脸。还是想想,三天后穿什么吧。
此刻沈铮开着车,正在往他新租的公寓走,还自我开解:只要在公寓住下,就不算骗宝灯了。没有被子没关系,有灯就行。
她猜的不错,他的确是怕黑。
和很多人因为后天留下阴影,才会惧怕某种东西不同,他怕黑,似乎是天生的。
从他记事开始,就不喜欢黑夜,尤其是停电的晚上。
很小时,或许会因为黑天而哭闹,随着成长,他已经学会控制恐惧了。
他晚上不需要开着灯睡觉,走到黑暗僻静处,亦神色如常。和几个室友住在一起三年,他们从不晓得沈铮怕黑。
今天是个意外,他看着宝灯,太出神了。骤然降临的黑暗令他手滑,破碎的瓷片把他从恐惧中唤醒。
一边开车,沈铮一边懊恼地回想当时的场景。宝灯肯定发现了吧?会不会觉得他作为一个男人,太懦弱了?毕竟除了自己,他还没听说哪个男人会怕黑的。
生怕这一个“缺点”会在宝灯那慢慢放大,沈铮把方向盘捏得做响。
如果时空能倒流就好了,他一定不会那样惊慌失措。
一路上连续碰到几个红灯,沈铮心烦地喃喃:“要是宝灯在就好了,开车带着她,很少会碰到拥堵和红灯。”
……
时间咻地度过三天,这天宝灯穿上了她唯一的羽绒服,脚上蹬着雪地靴,脖子上系着围巾,头上顶着毛茸茸的帽子。
她本来就白,到了冬天晒不到,皮肤更是剔透。这种细腻的肤质,在冰天雪地中更加唯美。
气温低,她那小脸儿冻上几分钟,就比白雪还要晶莹,偏偏嘴唇殷红,眸色黝黑,端的是能侵染人心的温柔气质。
沈铮掐着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开车过来,结果发现宝灯已经等在楼下了。她没戴手套,把两只手揣在口袋里,车玻璃反光,小姑娘明明看不到里面的人,还一个劲儿笑着摆手。
停好车,沈铮赶忙下来:“这还不到十点,你怎么就下楼了?”
宝灯小得意:“我知道前几次你都提前过来的。”
沈铮又窝心又无奈,他等几分钟又没什么。
“快上车,外面冷。”说着,帮宝灯打开车门,她往里面坐时,沈铮下意识地抬起手护着她的头,防止她磕到车门上。
车里面很暖,宝灯搓了搓手,被冻过后的小脸儿,一点点浮起自然的红晕:“学长,咱们去哪里?”
宝灯猜测,他是要自己请自己吃饭,没想到沈铮竟然带她去了商场。
……说了不要钱你就送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