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还不是因为你!”顾纸鸢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了赵离的衣领,凑在赵离的耳边,凶狠但小声地问道,“说,你救下羽错,究竟意欲何为?!”
“你怎么知道!”赵离脸色一变,后反应过来,四下环望一番,压着嗓子说道,“你跟踪我?”
“你以身犯险又毛手毛脚,我能不跟着么!”顾纸鸢说道,放开了赵离,“你呀,干活儿一点都不干净!”
“万一这是别人给你下的套呢?万一春满楼的人知道羽错的身份,转手将你俩卖给官府、赚两份钱呢?糊涂!”
顾纸鸢看似在指责赵离,然而,话里话外却让赵离听出了关切之意。
赵离眼珠一转,收起脸上因顾纸鸢跟踪自己而起的怒容,换上和煦的微笑,绕到顾纸鸢的身后,手搭在了顾纸鸢的肩上,轻轻捏着:“是我错怪小姨母了,白瞎了小姨母的一片好心!”
“哼。”顾纸鸢冷哼,脾气还是臭的,但身子并没有拒绝赵离的示好,依旧让她给自己锤着。
“所以……那春满楼的倒下,是小姨母的杰作?”赵离问道。
“不然呢?”顾纸鸢挑眉。
“小姨母心思缜密、手腕强大,让我佩服!”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赵离眉眼弯弯,更加确信顾纸鸢是向着自己的,不仅嘴变甜了,手上的动作也是加快不少,将顾纸鸢哄得服服贴贴的,心中的怒怨少了两成。
见此,赵离才敢进一步解释道:“我救下羽错,实属无心之举。当时,春满楼的人追她追的紧,小姑娘身上还带着伤,我过意不去,所以才出手相救的。”
“而且,我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关于羽家的一切,还是连霓告诉我的呢!”
“我已将羽错安排在隐蔽处,等她伤好了,自会为她安排好出路,不会引火上身的!”
“而且,之后我也安排了一个假的‘羽错’送了出去,到时候会制造意外,让人以为她失踪了。”
赵离娓娓道来,认错态度诚恳且句句属实,顾纸鸢心中的气又少了三分。毕竟赵离虽做了危险事,但至少不是没有脑子,还懂得保护自己。比如这个假意送走羽错的措施,若非顾纸鸢派人暗中盯着,也会以为赵离真的送走了人。
只是……
“所以,若你之前就知道了羽错的身份,你还会救她吗?”顾纸鸢问道,对赵离的回答生出了一丝期待。
赵离的动作一顿,顾纸鸢显然感受到了。
过了一瞬,肩上传来熟悉的触感,耳畔也传来赵离坚定的声音:“会。”
顾纸鸢心下复杂,一时不知自己是该欣慰于赵离的善良,还是应该气愤于赵离的鲁莽。
不过,赵离的回答并没有让顾纸鸢失望。
叹了口气,她心中最后的那些不满消失殆尽,声音随之柔和了不少:“唉,我虽然帮你解决了春满楼,但郑无双怎么办?她也是知情人之一!”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刑部侍郎魏庆秋罩着,让人无从下手!”
“她若是检举你,你怎么办?”
“她敢吗?”赵离反问,“她可是羽错的原买主,她要是敢告发我,只会将自己带进去,惹上麻烦!”
赵离的话不无道理,让顾纸鸢陷入了沉思。
赵离默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打扰她。
过了半晌,顾纸鸢脚步轻抬,转而回到宴会当中,只给赵离留下了一句话:“无论如何,将羽错留在身边都太过危险了,你好自为之!”
赵离连声应下,拍着胸脯保证会尽快送走羽错,赶紧跟上了顾纸鸢的脚步。
无人在意的角落中,郑无双将二人的密会收入眼底,眸中闪过精光:这二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一个,是刑部风头正盛的干员;一个,是常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商人……
莫非,是官商勾结?!
郑无双虎躯一震,早就看顾纸鸢不顺眼的她,自认为抓住了顾纸鸢的把柄。
但此事事关重大,毕竟除了顾纸鸢外,她身后还有一位官至刑部侍郎的师父……
郑无双多了个心眼,将今日所见牢牢记下,也顾不上给赵离难堪了,匆匆走出赵宅,连夜出城,向着皇城的方向赶去。
——
三日后。
刑部的某个房间内,魏庆秋驾着腿,手中随意地翻阅着一份卷宗,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
片刻后,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简短的一个“进”字落地,郑无双随后推门而入,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朝魏庆秋拜道:“参见侍郎大人。”
听见郑无双熟悉的声音,魏庆秋轻移书卷,挪开了一角,见果真是郑无双来了,挑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郑无双从地上起来,严严实实地将门掩好,走到魏庆秋的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把那日在赵家所见的一幕说了出来。“顾纸鸢?”魏庆秋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眼睛微眯,目光阴鸷。
她早就看顾纸鸢不顺眼了。
顾纸鸢仗着自己是周寒的徒弟,总是对她阳奉阴违,没有半点尊敬。奈何能力出众,在刑部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更是被周寒当做接班人培养。
如此下来,魏庆秋早就把顾纸鸢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且,在郑无双的口中,那名为赵离的商人似乎颇有声望权势,金钱也不少。这种人和顾纸鸢交好,能给顾纸鸢提供的助力必然不小。若是放任顾纸鸢做大,自己的位置,就不稳了……
魏庆秋沉思,心中大抵有了决断。
“顾纸鸢乃是周寒的徒弟,”郑无双在一旁多嘴,还以为魏庆秋沉吟这么久,是没能想起顾纸鸢的名号,故提醒道,“正因如此,我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就是想着,大人或许能凭借此事,一举扳倒周寒。”
“就算不能,也可以给周寒一点苦头,至少废掉顾纸鸢,断了周寒的左膀右臂。”
郑无双咬牙,语气阴狠至极。
魏庆秋回眸看了郑无双一眼,目露赞赏:“不错。”
“这件事办好了,我把你调回本部。”
“带上我的手令,再从库房中取一笔钱,务必要将顾纸鸢和赵离之间的勾当查清楚。”
“就算查不清楚,也要给他们按上一个罪名!”
魏庆秋下令,给了郑无双很高的权限。
郑无双欣喜若狂,左一句“大人英明”,右一句“幸不辱命”,马屁拍够了,这才快步离去,不愿多等一刻,跨马扬鞭,赶回了扬州城。
在回城的路上,郑无双就想好了对策。回到常州后,她立马派遣心腹郑玲儿出马,打算悄悄放进赵离的家里,找不着证据就给她栽赃证据!
郑玲儿遵从吩咐,在赵宅外蹲守。
但赵宅的守备没有她想象中的松懈。
郑无双本以为郑玲儿此行无果,准备再派精锐时,却没想到之郑玲儿抓了一个黑衣人进来。
“大人,此人在赵宅外行踪诡秘。”郑玲儿恭敬汇报,“身法、架势似乎和刑部人员相似,属下就将她带回来了。”
郑无双心念一动,直接将人带到巡检司的地牢,扯下黑影的面罩,发现这人似乎是顾纸鸢的手下。
如此……事情就更加好办了。
郑无双冷笑,燃好木柴,随后一盆水浇醒了黑影。
黑衣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肢传来的束缚感让她一愣,随即猛烈挣扎起来。
“我可是朝廷命官!”黑衣人一边挣扎,一边叫嚣,“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放我离开!”
“朝廷命官?”郑无双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刑部的人?”
黑衣人一噎,瞪大了双眼看着郑无双,不知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呵,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郑无双笑道,生出了恶趣味。
她抽出鞭子,铁柄挑起了黑衣人的下巴:“我甚至还知道,你是顾纸鸢的人。”
“看来是我离开刑部太久了,让你都不认识了。”
郑无双喃喃,见黑衣人越来越错愕,不禁自嘲道。
但很快,郑无双就变得狂妄起来,恶狠狠地问道:“说,顾纸鸢为什么派你去跟踪赵离?!”
黑衣人一言不发,只是恨恨地瞪着郑无双。
“嚯,”郑无双后撤半步,“怎么,死不开口,顾纸鸢会给你加钱吗?还是给你封官进爵?何必呢?”
“她是你的长官,不是你的衣食父母。”
郑无双幽幽挑拨着二人的关系,从怀中掏出一袋黄金:“黄金五十两,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说不说?”
回答她的,是一脸的唾沫。
郑无双怒然起身,逼近黑衣人:“装硬骨头是吧?”
她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另一只手直接伸向火盆,掏出通红的铁钳,直接印在了黑衣人的左胸上。
黑衣人死咬着牙,嘴角都渗出了血迹,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郑无双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了魏庆秋的手令,举到黑衣人的眼前:“你瞪大眼睛看看,是谁派我来查顾纸鸢和赵离的!”
“识相的话就赶紧开口,免得我将你押进刑部大牢!你知道的,那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黑衣人瞳孔一缩,盯着手令右下角的“魏庆秋”三个大字,抖如筛糠。
她怕了,真真切切地怕了。
身为刑部的人,她当然明白刑部大牢意味着什么。
一个顾纸鸢,值得吗?
黑衣人动摇了。
许久,她开口了,声音异常沙哑:“顾大人……顾纸鸢只是让我盯着赵离,没有说明缘由。”
“大人若是为了羽错的案子而来……小的可以证明,羽错就是被赵离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