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上绘着壮丽的山河,而凝神看去,山河之内似乎又能看见巍峨的城池与熙攘的行人,行人面上的表情惟妙惟肖。
而山河之上,更有无数灵兽在奔腾和休憩。
他在得到这张画卷之时,便马上滴了血,却始终没有成为这张画卷的主人。
仅仅只是能够催动这张画卷作出一瞬间的反应罢了。
而那一瞬间,却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三个地魔期的魔修。
这样的宝物,让他即便是面临魔界的尊者也不想直接交出去。
他沉寂太久了,久到城内修为不过地魔初期的那些魔修,都胆敢直面挑衅他。
真的太久了,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觉醒了上古魔族的血脉。
羽魔将这幅山河图从墙上取了下来,摩挲着画轴,如果他能抓住那一瞬间,是不是连巫邢也能拿下?
如果拿下了站在魔界顶端的那个男人,他是不是就能直接握住整个魔界……
羽魔看着画卷上绘着的厮杀正酣的野兽,暗红色的眼中翻涌起浓重的血气。
75到我身边
黑豹停留在了羽魔城的上空。
青岩略微探出头来瞧了瞧下方色调和气氛都颇为暗沉的城池,回头向巫邢微微颔。
白泽对本该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的感应不会出错,那传承之物当真是在下方这座城池之中。
巫邢看着下方除却依稀可以看到的行人之外毫无异动的城池,眉头微微皱了皱。
青岩看了巫邢一眼,又瞅了瞅下方的城池,心里也明白了巫邢皱眉的原因。
巫邢的到来不会是什么秘密,而他也没有想要隐瞒这一次行踪的意思。
可已经到了一小会儿了,却并没有人自城中出来迎接身为一界之主的尊者。
这是不敬。
而在魔界这种崇尚实力说话的地方,这样的不敬就显得特别的微妙了——尤其是羽魔还曾是呼声最高的,能够灭杀巫邢夺取魔尊宝座的魔族后裔。
“这般模样,倒是让我对那传承之物颇感兴趣了。”巫邢突然道,心中却是将羽魔的心思摸了个透。
青岩回头看他,有些不明白这人明显的被侵犯了权威之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羽魔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巫邢道,“他自觉醒上古魔族的血脉之后,曾有过一段十分辉煌的日子,甚至在呼声之中差点动了成为魔尊的心思。”
巫邢一手掐诀,给青岩身上套了个障眼法,一边驱使着黑豹化作的大雕往下降,目光落在城池之中被层层维护起来的府邸,“但是他的实力与他的野心并不相符,他甚至连我麾下城主都打不过,然后这样的事实让他很快就安静下来,并且对我俯称臣。”
拥有那样值得骄傲的血脉,却在觉自己不敌之后就能马上放下.身段俯,说好听了是识时务,说难听点儿,该说他是贪生怕死才对。
“能让他有这番视我于无物的作为,想必那东西是十分强悍的宝物了。”巫邢想了想之前属下告诉他的零星几句,还是没办法在头脑之中构想出传承之物的模样来。
以羽魔的性子来说,会让他动这份心思,必然是对手中之物极有自信的。
就如同他曾经觉醒血脉之时一举夺下羽魔城的行为一样,若是巫邢与羽魔城前城主一样轻敌大意,说不定真会栽个大跟头。
巫邢这个跟头可不能栽,要是真的大意了,他弄丢的就是整个魔界。
“我能将传承夺回来,这不难。”青岩道,此时他们已经落在了城主府邸之外,他已经完全能感觉到周围窥探的视线与敌意了。
“我倒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何物?”
青岩略微思忖了几息,坦然道:“天道轮回,运道之势的一些运行的规则与秘密。”
巫邢一愣,他是当真没有想过羽魔运气竟如此之好,居然有幸得到这等神物。
而下一瞬,青岩却掷地有声道:“所以,羽魔必须死。”
天道的秘密,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否则这世间会要乱了套。
羽魔可没有得了天道恩泽便顺应天意辅佐明君的操守和自觉,他明显是更加倾向于自己做那个天命所归之人的。
若是真的生了这样的事,那么他这个白泽降临于世的意义便没有了。
之后,他所要面临的,便是天道的“回收”。
青岩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至少在这些事情成功的解决之前,他暂时还不想去跟历代回归天道的白泽作伴。
所以,羽魔必须死。
巫邢并不知道传承之物维系着这样的规则,他很简单直白的点了点头,从行动上直接表明了他对青岩的支持。
魔界的尊者挥了挥手,羽魔城主府邸气势颇足的大门陡然间轰然崩塌。
下一瞬,他们便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困住,这些人目光之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猩红,喉咙里出属于饥饿野兽的低咆,面目狰狞,分外可怖。
黑豹变回原形,身体前倾,尾巴高高竖起,利爪在魔界之月的映照之下泛着血色的光。
青岩身上套着巫邢的障眼法,体内的元力却是快的运转起来,即便换了一副躯壳,养心诀的运行却赫然毫无阻碍。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青岩被周围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暴戾迫得有些难受,白泽生性不喜杀戮,但却并不是大局不分一味心慈手软的种族。
巫邢冷淡的扫了周围一眼,哼笑道:“羽魔养的小喽啰。”
这群人的状态颇有些疯狂的意味在其中,许是羽魔动了些手脚,否则在面对魔界至尊之时,这群人不应是如此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
青岩对于巫邢在魔界的威信还是有着一番极为深刻的认知的。
“即便是群小喽啰,数量也足够麻烦。”青岩道,而他话音刚落,那边黑豹便已经迫不及待的高吼的一声,脚下一踏,地面震了两震,一股无形的气浪将围住他们的那一圈魔修生生震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兽影化作一道乌黑的光,冲进拥堵在府邸门口的人群中间,带出一道道浓郁的血光。
巫邢同样毫不手软,泛着青黑的手掌向前一推,阻拦在他们面前的几个人瞬间炸成一团肉糜,连元婴都未曾见到便已神魂俱灭。
青岩被黑豹与魔尊联手这一击唬得一愣,瞧着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几乎被粉碎的肉身和血液染成了粉红色的虚空,打了个哆嗦,始终没敢往前踏出一步。
巫邢似乎没有看到青岩被震住一样,边打边往前走,真真杀出了一条“血路”,而他身上却一丝脏污都未曾沾上。
直到这一人一豹生生将包围圈打通了一条路,回过头来看还停留在原地的青岩时,也不过过了数息时间罢了。
周围疯狂的魔修被这样的实力震慑,熙攘着却不敢出一丝声音,唯恐引得这两个人的注意,莫名的便毁了自己。
青岩前蹄无意识往前踏了踏,跟着走了几步,紧接着,脚下滑腻的触感让他浑身都炸了起来。
他见过死人,亲手扼杀过同为人类的生灵,也看过战场上血流成河的模样,面对这些青岩从未有过畏惧。
但当他踏上这一条真正由血于肉铺就的出路时,心中却充满了无所适从和浓浓的寒意。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即便如此,青岩却找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如果他们不死,那么他自己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青岩不想为他人的恶意买单,但看着前方流淌着血液的通路,他的脑中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之前看到玉骨墓地之中的刀山时也没有过这样僵硬而冰冷的感受。
青岩抬头看着前方回头似乎在等着他的巫邢。
魔尊站在血雨之中看着他,暗红色的眼瞳之中似乎流动着与如今的场景全然不相符的温和与抚慰。
“不用怕。”他听到巫邢这么说,“走过来。”
浓稠的血气几乎让青岩窒息。
他焦躁的踏了踏前蹄,却没有往前。
他在犹豫,他觉得若是踩着这条路走过去了,有些东西会毁掉,还有些东西会彻底印在心中,再也改变不了。
“过来。”巫邢的声音再一次钻进了他完全空白的脑海中。
“往前走。”他说,“过来我身边。”
青岩看着那个被戾气包围的男人,此刻他的目光尤为柔软,连嘴角挂着的笑容都显得格外温和。
他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
硬蹄踩在血靡之中的声音黏腻得令人头皮麻。
而那个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东西,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步一顿的踩在魔尊制造出来的地狱之路上,一点一点的向其靠近。
过去吧。
没什么需要犹豫的。
在对面等着他的,是那个巫邢啊。
是巫邢又怎么样?
青岩脑海中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脚下的停顿却越的少了。
巫邢看着向他走过来的青岩,目光中露出一抹诧异。
白泽身上的辉光逐渐亮了起来,几乎要突破了他施下的障眼法。
柔和的白色光芒从白泽身上腾起,越过青岩与巫邢之间的空隙,将巫邢裹住,最终成了一个光茧。
黑豹疑惑的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巫邢和青岩。
他眼中什么都看不到。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羽魔,视线落在那团被遮蔽了真实模样的生灵身上,瞧了半晌,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来。
而巫邢目光柔和得让在场的魔修都觉得自己的心魔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
这样的目光,出现在屠戮了十几座城池,方才挥手便毁灭了数十条人命的人脸上,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巫邢似乎将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了那团模糊的影子上。
羽魔不知道这是不是故意引他上钩的陷阱,但他明白,这即使是陷阱,他也只能头也不回的跳下去。
他不认为自己在直面巫邢的时候会有机会找到这人露出的破绽。
魔尊之位不是在给了仙帝重重一击之后便能坐稳的,他并不敢忽视掉巫邢在成为魔尊之后对魔界诸势力的清洗与整合。
他只能赌这一次。
成败在此一举!
羽魔手中的画卷颤动着,浓厚的魔元力灌注进去。
画卷之中隐隐传来了百兽嘶吼的声音,这个事实让他暗红的眼睛染上了一抹亮色。
百兽嘶吼,这就与之前的几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