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这林姓女子尸体的下一秒,两名穿着治安官制服的一男一女挡住了沈星的视线。
“不好意思,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请你离开。”一名穿着治安官制服的男子开口,嗓音很平静。
沈星愣了一下,压下正在翻涌的情绪,伸手指了指楼上:“长官,我在这里居住,就住四楼。”
这男治安官点了点头,侧开身子:“上去吧,暂时不要在楼内到处走动,我们勘查完现场后会将该房间以及附近区域封锁,但不会影响居民的正常生活。”
“好的。”沈星加快脚步,往四楼走去。
他的目光已经从那林姓女子的尸体上移开,因为在他与治安官说话的这么一会儿,一名法医已经用一块白布将尸体覆盖。
另有两名治安官在门外拉起了黄色的警戒封锁线,还有一名治安官在现场拍照,不时有闪光灯亮起。
这些治安官显得都很沉默,只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现场处理。
沈星的心脏咚咚直跳,收回目光后,加快脚步往四楼而去。
进屋后,他立刻将门关上,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门锁是否锁住。
轻轻喘了口气,虽然屋里并不算很暗,但他依旧打开了电灯。
充足的灯光,在这个时候可以让沈星的心里多一丝安全感。
打开饮水机的开关,待正在烧水的红色指示灯熄灭后,他立刻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看着水杯上方缭缭升起的热气,沈星的心里慢慢恢复平静,不过那颗属于这林姓女子的红色眼睛,仿佛在刚才他上楼梯的那一刻,直接印入了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
虽然作为邻居,平时只是上下楼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但沈星对她还是有一点印象。
这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不过保养得很好,平时穿着打扮也较为讲究。
不过刚才好像没有见到她女儿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否和她母亲一同遭遇了危险。
因为考虑到这林姓女人惨死的模样,他杀或者意外死亡的可能性较大,而且刚才那红色的眼珠子,明显是因为大量充血后才导致。
虽然楼下就死了人,但沈星这人心理承受力很大,即便面对鬼也只是产生是否有其存在的疑惑,而并不像常人那样条件反射般的感到害怕。
当然,他也有缺陷,比如有时候不受控制的强迫行为。
喝完杯中的热水后,沈星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东西。
本想打电话叫个外卖,但又害怕外卖小哥上楼来撞见楼下的现场,或者影响到治安官办案,他放弃了叫外卖的念头,自己钻进了逼仄的小厨房,煮了一碗面。
水煮面里加了一些香葱和之前买来的脆哨,放了一点猪油,没有现制的肉沫,但搅拌后闻起来却非常香。
不过因为刚才受到了那颗充血的眼球的影响,此时沈星并没什么胃口,纯粹为了填饱肚子把这碗面塞下,然后把碗具洗干净,按照自己的习惯顺序摆放整齐,这才转身进了卧室。
在此过程中,他一直在留意楼下有没有什么动静。
但听起来却很安静,如果是一个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此刻楼下有人惨死家中且满屋子的治安官正在勘查现场。
坐在床边的雕刻工作台前,沈星想努力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幕,但费了半天劲才发现这是徒劳的,因为刚才的一幕视觉冲击力很强,导致这血红色的眼瞳一直在脑海里浮现。
他原本想要继续凝视洪斌的半身木雕的,但思绪起伏太大,所以准备干脆把带回家的那块佛像雕塑给完成了,在动手用脑的过程中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目前这小巧的佛像已经能够看出大致轮廓,圆圆的脑袋、宽大的袈裟,大腹便便,两手端正放在腹部上方,手掌呈拈花势,脖子上挂了一串硕大的佛珠。
佛像是用乌木打造,通体黝黑。
乌木也被称为阴沉木,不管被用在工艺品、佛像还是护身挂件上,历来都是被作为辟邪之物。
所以沈星平时雕刻这些佛像之类的作品时,都是用的乌木,这样可以稍微增加一点销量。
而店里的木雕或者挂件,也是用乌木雕刻的卖得最好。
拿着佛像端详了半天,脑海里那血瞳的画面开始慢慢消褪,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转移。
拿起手旁一把的圆弧雕刻刀,小心的在佛像右腋下的袈裟位置走刀,每一刀都既准又稳,使得袈裟的摆幅看上去变得更加自然。
大约一个小时后,手里的作品形象精细了很多,佛像的身体看上去显得圆润,精致的五官跃然而出,宝相庄严,岿然沉稳。
就在沈星准备喝一口水继续工作时,客厅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放下手里的工具,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随即起身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名治安官,沈星有些印象刚才好像在三楼见到过。
“你好,你是叫沈星?”那女性治安官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偏瘦,翻着手里的小区居民登记薄,头也不抬的询问。
“嗯,我是。”沈星点了点头。
他此刻手里还戴着布质手套,因为雕刻要经常握刀,所以为了保护手指皮肤,不至于被磨损和长出老茧,他通常都会在工作时提前戴双手套。
“你这是……”那男治安官指了指他的手,在此过程中他的鼻头耸动了一下,似乎嗅了一下空气中的气息。
“哦,我正在工作。”沈星把手套脱下,一边解释,一边将两名治安官请进了屋里。
男治安官微微点头,此刻他闻到了,这屋里似乎充斥着一股木头的气味。
凑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看到了用来雕刻的工作台,这男治安官并没有进去,而是回到客厅沙发坐下,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只是简单询问一下并做个登记。”
“好的。”
沈星并没有给这俩治安官倒茶,因为看模样他们还会继续拜访其他邻居,不可能在这里呆很久。
而且他此刻双手有点脏,再去洗了手再泡茶,可能会耽误治安官的询问时间。
“刚才你也看见了,就在你这楼下发生了一桩命案。”那男治安官道。
“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沈星点点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女治安官微微一顿,说道:“目前暂时不能下结论,你认识这叫林婉茹的女子吗?”
“平时我和她在楼下见面的时候会打招呼,只知道她姓林。”沈星一老一实回答。
女治安官一边点头,一边执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沈星还看见她的大腿旁边放了一支正在闪着红点的录音笔。
“你是一个人居住?”男治安官左右看了看。
“对。”沈星点头。
“父母呢?”
“他们不住在这个城市。”
“你是做什么的?”
“木雕,自己制作自己销售。”沈星道:“开了一家小店,就在距离这里步行大约二十分钟的春雨街。”
“这几天有没有听见楼下有什么异常?比如争吵、哭泣,或者有东西撞到、摔碎的声音。”男治安官继续问。
沈星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有,我平时做木雕的时候会非常专注,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过说实话,这小区虽然很老,但每天晚上基本在九点以后就会非常安静,很适合我这种夜猫子工作。”
“也就是说,如果有特别的声音,你会很快注意到?”男治安官皱眉问。
“是的。”沈星直视他的目光,没有避让,“如果有异常的声音,我可能比其他人会更敏感,更留意。”
此时那女治安官抬起头,问道:“这房间,是你自己的,还是……”
“以前就租的,因为这里既便宜又安静,房子小点和老旧一点都没关系。”沈星回答。
从治安官的问话中,他大概猜出对方不排除这林婉茹的死是他杀,所以才会挨家挨户的询问调查。
只要自己好好配合,有助于治安官尽快抓住凶手就好。
“对了,我记得这林婉茹有一个女儿,她的女儿呢?有没有危险?”沈星问。
男治安官摇头:“放心,是她的女儿放学回家后报的警,目前小姑娘受到了惊吓,已经送到了治安厅,我们有人专门照看并做心理辅导。”
女治安官此时抬头又问:“你的隔壁邻居通常晚上几点回家?”
沈星回道:“隔壁原本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居住,不过后来搬到他儿子那边去了,目前房间里没人,也没有租出去。”
像常青藤小区这种老式住宅楼,总共只有六楼,修建的时候很奇葩的设计为对立而建,有左右两个不同方向的楼梯,分别通往不同的住户楼层。
像沈星住的这一层,加上他一起也只有两户,而要想到对面去的话,还需要下楼后从另一个楼梯上去。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两名治安官站起来走到门口。
这男治安官回头叮嘱道:“三楼的现场已经封锁,你上下楼的时候暂时不要靠近,以免破坏现场。如果想起了什么,可以拨打这个电话给我。”
说着,给了沈星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卡片,卡片上的名字叫熊伟。
沈星抬头看了一眼这男治安官,一米七不到的身高,身体也偏瘦,人物形象和他这名字正好相反。
关门的时候,他见到这俩治安官继续往楼上走去。
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楼下林婉茹这对母子的邻居上个月也才刚刚搬走,现在房间还是空着的,否则那家人没有搬走的话,隔壁刚刚死了人,今天晚上怕是别想睡上安稳觉了。
又返回工作台工作到快要十二点,沈星把手里终于完工的佛像木雕放下,打了个哈欠,去卫生间洗漱片刻。
撒了泡尿后,强迫症犯了,将房间里的所有门窗、门锁检查一遍后,这才返回卧室。
又随手将卧室门也给关上,并检查了一下门锁。
原本他晚上睡觉是不关卧室门的,但今天发生的事,没来由让沈星一直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关掉工作台的灯,爬上床,有些困倦的他倒头就睡。
沈星尽量把自己睡前的记忆放在打磨了一个夜晚的佛像上,没有再去想那颗血红色的眼睛。
这云谷市属于亚热带湿润温和型气候,夏夜入凉很快,每天气温最高的时候是中午,不过大概也就是二十七八度。
这个城市是真正的避暑天堂。
睡着的沈星,甚至不自觉的扯过夏凉被给自己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冷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一个枕头,但被子依旧好好的盖在身上,并没有被踢掉。
“怎么回事儿?”
还是感觉有些冷的沈星扯了一下被子,确信自己仍是盖着的,随即他感到床尾的位置轻轻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一个人正蜷缩在床底下,似乎是脑袋或者背部抵到了床沿。
睡意消褪了一些,沈星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错觉,还是真的,毕竟自己刚刚才醒来,脑袋并不清醒。
他微微抬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往床尾看去,随即猛地一惊,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卧室门。
目光中,此刻这扇卧室门,是打开的!
沈星清楚的记得,自己在睡觉前绝对把卧室门关上了。
此刻这已经打开的卧室门,让他的睡意瞬间全无,甚至连手脚也都感到丝丝冰凉。
咚!
床尾的位置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并且传来一阵轻微抖动。
这一次沈星敢确定,刚才的第一次抖动绝对不是错觉了。
此刻窗外月光充足,即使不用开灯,也能看见屋里大部分区域。
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四肢不动,只是微微仰起头,目光投向传来震动的床尾方向。
一阵缓慢的窸窣声在此刻响起,似乎有人在地上爬行,爬得很慢。
随即沈星仿佛看到一团黑黢黢的什么东西从床尾的方向微微拱起,然后又平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