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啦, 下次再来看你!”
提着两包卤味小菜,沈珠曦踏出了陈记酒坊。
花枝招展的九娘施施然跟到门口,倚在门边, 懒洋洋道:“不要隔得太久, 太久奴家就忘记你了。奴家可不缺聊天的人……”
沈珠曦听出九娘还在埋怨这次隔了半旬才来看看她,笑道:
“最多三日,我还要来镇上送花笺。到时,一定来看你。”
九娘抱着自己的手臂, 鲜红袒领襦裙上堆出一片雪山美景。她轻轻哼了一声。
“反正你家相公也不在家,你回去做什么?不如留在这里陪奴家, 互相作个说话的伴……”九娘幽幽道, “随蕊走了, 奴家越发寂寞, 你若再不来看我,我便真要寂寞死了。”
沈珠曦每次登门拜访, 九娘都会拿出好酒好菜招待,虽然她不喝酒,但卤毛豆卤猪蹄之类的东西吃了不少, 各家惊世骇俗的八卦也津津有味地听过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 吃人嘴软。沈珠曦笑着再三承诺过几日就来看她,九娘这才作罢, 转身回了店里。
沈珠曦提着买的两个小菜, 又在丁记点心铺买了一包芋子饼,一包豆沙馒头, 把两手安排得满满当当, 才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原本一切都和往常并无两样, 沈珠曦在经过一条行人稀疏的街道时,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五个来势汹汹的大汉就把她给包围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心里升起一丝慌张。
一个长得十分粗犷,身穿绸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背着右手,左手放在胸前,大拇指上一个纯金的扳指,一看便知是附庸风雅不成反变笑话的粗人。
他用一双不怀好意的三角眼上下打量沈珠曦,嘴角勾着一抹淫邪的笑意。
“小娘子别慌,黄某这就自我介绍。”
“……我不想听。”
沈珠曦避开他让人不适的视线,想要绕过他们离开,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站了出来,把她离开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自称黄某的人对此视若不见,微笑道:“我叫黄金广,襄阳人士,便是你们鱼头县县令见了我,也要尊称一句黄爷。”
沈珠曦急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无碍,黄某认识你就够了。”黄金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黄某在襄阳知府手下做事,家中有薄田百亩,宅院十几,小娘子要是跟了我,黄某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目光落在沈珠曦手里的豆沙包和芋子饼上,若有所指道:
“再不吃这种下人的东西。”
“我已经嫁人了!”
“那有何妨?”黄金广笑道,“黄某家中也有妻妾,我已娶,你已嫁,这不是正好么?”
“你——”
沈珠曦涨红了脸,气得双手颤抖,麻绳悬挂的芋子饼和豆沙包都在半空旋转。
“我……”
黄金广刚得意洋洋地说完一个“我”字,背后忽遭袭击,他面色突变,一个踉跄扑向前方,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包围圈转瞬就被撕开了口子,李鹍大吼一声,抓住其中一名壮汉腰上的衣物,生生把他给举到半空,再用力扔了出去。
惨叫声在空中响起,身高七尺的壮汉转眼就飞了出去,再轰地一声砸进了稻田里。
李鹊站到沈珠曦身前,将她挡在身后。他笑眯眯地道:“这位爷有点面生,不是镇上的人吧?”
“你是什么东西,敢搅和老子的事情?”黄金广眯起眼,危险地打量突然冒出的两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四个手下都聚集在了身边,被扔出去的那个,一跛一跛地赶了回来,摔破的额头流下一道鲜血。
“知道——刚刚才知道的。”李鹊笑道,“找死的外乡人。”
黄金广身旁一人被激怒,刚刚上前就被黄金广伸手拦了下来。
黄金广看着沈珠曦身前两人,忽然道:“你们就是李鹜的那两个义弟?”他的目光主要落在对他怒目而视的李鹍身上,“你就是那个力大无比的傻子?”
“你才是傻子!”
沈珠曦和李鹍带着同样的怒火,异口同声道。
“李鹜给了你什么?我给你双倍,不,三倍的好处。”黄金广看着李鹍道,“你来替我做事吧。”
“不来!”李鹍气冲冲道。
“……呵,有点脾气。黄某喜欢有脾气的人——”黄金广冷笑两声,阴冷的视线从沈珠曦脸上划过,“这样的人,跪着来求黄某的时候,黄某最是喜欢。”
“黄爷……”他身旁的人低声道。
黄金广抬手制止了他之后的话。
“……我们走。”黄金广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他身边的五个手下面面相觑,片刻后,赶紧追上了黄金广的脚步。
这一群人来势汹汹,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撤走了。沈珠曦还愣在原地,李鹊已经接过她手里的芋子饼和豆沙包:“嫂子,回去吧。”
沈珠曦这才想起他们神兵天降的事,她刚露出疑惑神色,李鹊就主动解释道:“其实嫂子每次出门,我和二哥都跟在后面。”
“为什么……”沈珠曦惊讶道。
“大哥担心你一人出门遇上危险,又怕你觉得不自在,所以只让我们暗中保护。我原以为大哥杞人忧天,没想到真有人在鱼头镇找死。”
李鹍浓眉倒竖,生气道:“不是鱼头镇的!”
“自然不是鱼头镇的,否则怎会敢抢大哥的女人?”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似乎不会善罢甘休。”沈珠曦担忧道。
“嫂子不必担心,我和二哥这几日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嫂子。”李鹊安慰道。
李鹍也拍着胸脯说:“保护!我可以!”他拍了两下胸脯,停了下来,目光移到李鹊手里提的芋子饼上,“如果你拿芋子饼给我吃……”
“大哥回来了,我会把这句话转告给他听的。”李鹊说,“你只有吃了芋子饼才肯保护嫂子。”
“你——”李鹍急得竖起眉毛,“告状精!”
三人回了李家,沈珠曦忧心忡忡,李鹊和李鹍却丝毫不受影响。
李鹍就不说了,就连李鹊,好像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沈珠曦时不时就从里屋出来,站在屋檐下往篱笆外望上一眼,听上一听,李鹊见状笑道:“嫂子,你去睡吧,我和二哥在外边守着呢。”
“姐姐睡不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是隔壁新搬来的那户人家里最小的女孩,名叫四丫,被李鹊用两斤卤牛肉借了过来。他和李鹍在院子里打地铺的时候,四丫就在里屋陪沈珠曦睡。
“我一会就去睡,你先去睡吧,别等我了。”沈珠曦拍着四丫的肩膀安慰几句,重新把她推进里屋。
她走到院子里,对李鹊说:“我心里慌得很,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李鹍已经在地铺上呼呼大睡了,鼾声大得像是打鼓。李鹊踢了他一脚,他嘟哝一声,鼾声没那么大了。
李鹊接着道:“算算时间,大哥已到西城县了,若是快的话,明日就会回来。等大哥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也只能如此了。”沈珠曦低声道。
她心中的忧虑依然还在,但她也明白,此时此刻,除了静等李鹜回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报官?
别说县令已经关了公堂,就是县令本人此刻也在西城县。这是真正的报官无门。
找别人帮忙?
隔壁最近的住户就是新搬来的邻居,除了老汉一个男人,其他都是妇孺,不但帮不了他们,反倒会连累他们陷入危险。
沈珠曦回到里屋,躺回床上却无睡意,四丫已经坠入梦乡,连外边天雷般的鼾声都没有把她吵醒。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握在手里,仿佛回到了李鹜把金簪交到她手里的那日。
想起李鹜,她心中没那么慌了。就像李鹊所说那样,她也怀着莫名的信任,觉得只要李鹜回来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迷迷糊糊间,沈珠曦被一声大响吵醒。她睡得并不安稳,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就握着金簪往外冲。
她跑到堂屋,震惊地看见整个篱笆门都燃着熊熊火光!刺鼻的菜油气味盖过了院子里的桂花清香,燃烧着的木块不断飞过篱笆,落到院子里,屋顶上,落到沈珠曦脚前。
“怎么回事?!”沈珠曦慌张道。
“他们烧屋子!”李鹍在他的地铺边捏着拳头气愤道,“我要揍他们!”
李鹊踩灭了落到屋檐下的星火,面色凝重道:“他们想逼我们出去。”
“就不出去!”李鹍气得跺脚。
“……等篱笆门烧光,你不想出去也要出去了。”李鹊说。
红色的火光不断闪动,李鹊脸上凹陷的阴影更甚,就连眼眸也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烧着的碎木不断被人从篱笆外扔进,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则落到了屋顶上。沈珠曦焦虑地看向头顶,好在李鹜前不久给她修盥洗室时,把主屋的屋顶也给一齐换成了瓦片,外边的人暂时奈何不了他们。
但就像李鹊说的那样,等篱笆烧光,他们就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不想出去也出去了。
“姐姐,外边怎么了?”里屋传来四丫半梦半醒的声音。
一个比她更需要照顾的存在让沈珠曦振作起来。
她快步走回里屋,对坐在床沿边的四丫故作镇定道:“有坏人在外边闹事,一会你就呆在屋里别出来,要是找到机会,你就自己逃回家,明白吗?”
四丫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姐姐你呢?”
沈珠曦把惶恐和慌乱藏在心底,柔声安抚道:“……四丫不用担心,姐姐不会有事的。”
“都醒了吧?”
院子外响起一个阴冷悠然的声音。
黄金广背手站在院外,身旁除了那五个白天随行的男子,还有下午吃瘪后,从第十七房小妾那里调回来的四个护卫。
再加上临时收买来的二十几个邻县地痞,和一个满脸恶毒兴奋,不断在篱笆外走来走去巡视的周壮,三十几人将李家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黄金广站在熊熊燃烧的篱笆前,冷笑道:
“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交出沈珠曦,饶你们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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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重庆吃火锅啦,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