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单坡村的那条路夜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有两边蛙声一片,甘蔗林沙沙作响。
农村确实无法跟城镇相比,除非有左右的邻村做社戏,否则通往各个村庄的路大都是静悄悄、黑乎乎的了,永远没有路灯为你指引,碰到月朗星稀的夜晚还可以行走,否则胆小的人就不敢经过的。不说路边树林或者甘蔗林里的突然响动,单是那黑墨墨的天空中各种奇形怪状的云朵就够你受吓了,更别提那突然的乌鸦啼叫、夜虫啾啾了。
不过李小坏可不怕,小时候也许怕过,但是读书后,他知道这世上是没有神鬼的,这样一来已去了心里头上的自我作怪,再加上美女当前的诱惑,李小坏走起来就如同白日间般平静了。
一路的快步赶路,很快了就到了单坡村。
黄权升家的附近还是灯火通亮,话声杂然,老远还可以看到很多人围在大巷上看电影,放映机跟屏幕是从小镇上租来的。几个守夜的老人则坐在灶火旁说着悄悄话。
为了避人耳目,李小坏选择陋脏的小巷向黄权升的屋后走去。
黄权升的家的前门热热闹闹,一副歌舞升平的气氛,可后面并没有灯火,跟平时一样,灯火阑珊稀疏疏的,都是从窗口射出的些许光亮。
李小坏跃过别人家门前的小水沟子,闪身就靠近黄权升的屋后了。可心中突然有了做贼的感觉。
没错,是贼,偷人的贼,偷别人媳妇的贼。可也没得选择了,谁让他对那女人牵肠挂肚呢,仇恨已不是主要的了。
正要跳到黄权升屋后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升哥是不是还没酒醒啊,我们还想听洞房夜话呢,这真太扫兴了吧?一个人说。李小坏忙缩回了身子,躲在后面,决定继续听下去。
就是,那么漂亮的人儿,多可惜啊?另一个说。看来黄权升的窗后还躲着了不少人啊,听那话,都是来听洞房的,想听这对新人儿的兴风作浪。
显然,不只是他李小坏,所有人都对那个身材火辣的新娘过目不忘。对这些人来说,夜,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时间了,这时候的他们思维倍加活跃,甚至可以说活跃得吓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夜这块黑布的掩盖下发生。
还是以前的习俗好啊,一到晚上大家可以混进去洞房里,还可以浑水摸鱼呢,收获可大了,可惜现在大家都精(方言,聪明的意思)了,都怕别家的男人占了便宜,都不兴这闹洞房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看来是个老手。
二叔啊,你都闹过哪些洞房呢?说来大家分享分享,你看大家现在连夜听的份都没了。一个小伙,听了二叔的话就激动了。
嘿嘿,这怎么能说呢,要不传出去,到时候他们还来找我算账呢。还是不说的好。那老一点的二叔在嘿嘿的发笑。
唉,那可闷了,升哥那里又没动静,干着急啊。升哥怎么能醉成这样呢?那伙人言语之间有些不满的说。
李小坏有些懊恼,看来单坡村的这伙人不走,他今晚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啊,更别说偷上了。
嘘……一人嘘了一声,听,是不有动静了?
没……没什么声音啊。那些人静了下来,却又听不到什么。
何不去黄晓玲的房间看看呢?李小坏决定先撇下黄权升的房间,转了一户人家,蹑手蹑脚的往西面黄晓玲的房间走去。
刚走近西面黄晓玲的房间,却看到窗下也蹲了几个人,也是悄悄的在说话,不过听不清楚,因为前面那边放着电影,声音有点大,这些悄悄话得靠近才能听得见。
靠,这都是怎么回事了?这村里的人都怎么了?那放着电影都不去看,都来夜听这个了。稀疏的亮光下,李小坏看到那些男人们攒动的脑袋,心里有些不爽。
幸好黄权升家的屋后都堆着大大小小的柴垛,李小坏蹑手蹑脚的靠到柴垛的后面。
晓玲姐读了大学后,越来越有女人味了。一个略显幼稚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东面黄权升的房间后夜听的是些老家伙老油条,而这西面却是些青涩的愣头青,真是老头好嫂,小子好姑啊。单坡村,看来比他墨坑村还要乱了,而区委书记家竟是源头吧?
算了,还是到她嫂子那边去听听。一人提议说。
好吧。那些小伙子说着纷纷起身,李小坏赶紧死死趴在柴垛上不让他们发现。
一瞬间,那一大队的夜听大军鬼鬼祟祟的转到东面去了。
李小坏走到黄晓玲窗口再仔细听了听,没啥动静了,也跟在后面,再度回到了东边。
一老一幼两队夜听大军汇合的时候却产生了摩擦。
挤不下了,走开吧你们,来这边干嘛,毛还没长齐就来这了。老一辈的已经占据了地理优势,不想那些小的来搅局。
二叔啊,你们啥没见过呢,就让让我们这些没见过啥的嘛。愣头青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理由。
吵什么吵,没看到站不下了吗?一个老的有点恼怒了,声音大了起来。
嘘!很多都嘘了起来。
可惜还是晚了,哐的一声,窗户打开了。
你们想干什么呢?新娘子马伊诺站在窗口有点愤怒的说。
呀……众人惊得纷纷张大了口。
还不走?一群癞蛤蟆,我可大声喊了……马伊诺看到那些人个个盯着自己看,更加愤怒了。
别……别喊,我们走,我们走……大伙看电影去吧,反正升哥也睡着了,没啥好听了,听,升哥呼噜都打得那么响了。众人一听新娘子要喊,就心急了,不得不撤退,否则区委书记知道了,那还得了。
耍耍那些伴娘子去吧?一老一小两大军团边撤退边提议。
好主意……众人纷纷附和着,往前门那边走去了。
没有人发现柴垛后面还躲着个李小坏。
这就是单兵作战的优势,不像那些乌合之众,浩浩荡荡的,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失去了机会。
马伊诺看着那群人走后,又环视了外面,确定没有人了,嘴里嘟囔了几句,把窗户重又关上了。
李小坏确定那些人都走远了,才从柴垛上爬起来,走到屋前门的墙角望了望,看到很多人还是在那里看电影,刚刚加入的那些人还因为座位而在闹着——比如为了坐得靠近某一位自己中意伴娘子。灶火旁依旧是几个老人在说悄悄话,听不到说啥,但是看她们的调侃劲儿,似乎那些津津有味的话儿说一辈子都说不完。
李小坏又往屋后的墙角走去,那边附近都没有人影,静悄悄的。入夜的乡村,大都如此这般。
李小坏放下心来,又回到了黄权升房间的窗外。
黄权升的房间的窗户格式跟砖厂老板朱长贵房间的一样,都是三格式的窗户,下面的两扇竖格会关着,顶上的横格呢,以那事为耻的保守一点人们的也会关上,不保守的一般不会理会顶上一格,因为比较高。
跟朱长贵以及黄晓玲一样,黄权升自然是属于不保守的一派,甚至说是相当开放的一派,所以顶格窗户开着是不值得惊奇的,否则外面的人也很难听到里面的动静了。
顶格窗户可以看到里面,但是得借助一定的外物,比如大块的石头,或者木头,有一定的风险——被里面的人发现,或者看得太过认真而忘了外面的世界被外人发现。这些事情在周围的村庄里都时有发生,最惨的一次是单坡村的一个没有媳妇的年轻后生,大白天偷看自家婶子的时候被外人发现,一声吆喝,吓得他两腿哆嗦,站不稳,跌坐下来,而他垫脚的是一块像八爪鱼般张牙舞爪的树根头,那其中的一根刺直接穿破了他的下身,制造了单坡村红极一时的有史以来最为悲惨最血腥的偷听案。
当然这是极个别的,聪明一点的人是不会犯这些错误的。
李小坏是天才,自然非那些傻瓜可比,他站在窗下开始思索着如何勾引那个让自己垂涎欲滴的娇人儿。
想了一会,李小坏想到方法,于是在微亮的灯光下写了张小纸条,然后从柴垛里挑出了一块已经被削去菱角的大木头,放到了窗户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站上去,一点点的伸头往室内瞧去。
由于黄权升已经醉死过去,里面自然没有那些激动人心地动山摇的场面。
室内是静的,静的只有黄权升的呼噜声,红色鲜艳的结婚床上肥头肥脑的黄权升就像一头死睡的肥猪,连鼾声都那么神似。
新娘马伊诺则坐在床边,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欣赏着自己近乎完美的身体。
李小坏悄悄的把纸条叠成一块,紧紧捏在手里,然后把手伸进窗户里去,对着马伊诺的方向奋力的一抛。
那纸条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马伊诺的面前,马伊诺吃了一惊,慌张的往窗户望去。
以为是那些无耻的癞蛤蟆,马伊诺的转头的时候是既惊慌又恼羞成怒的,但是当她看清了窗外的人是李小坏的时候,她马上转怒为喜,并急急的打开了那张纸条。
那纸条上写着:窗后柴垛等你,李小坏。
马伊诺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慌乱中扫了眼依然死睡着的丈夫,马伊诺向李小坏点了点头,然后披了件外衣,悄悄的推开了房门,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