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着方刚的话,在脑子里联想这个场景:一个老太太的仿真人像站在屋里,而且还没那么逼真,看上去很诡异。欧阳先生每天都和这个假人像打招呼……那画面实在不敢想。
但出于对客户的负责,我还是把这些话都转述给欧阳先生。没想到他居然对这种仿真的人像很感兴趣,问我有没有照片资料。我从电脑里翻出那种仿真娃娃的照片给欧阳先生发过去,说只有这种小孩的,并没有成年人,因为还没有客户提出这种要求。
欧阳先生问:“我可以提供很多照片,你看看能不能制成蜡像,再把我母亲的骨灰混进去,制成供奉物给我?”
“这个……不敢保证做出来很逼真,到时候你再不满意,也不能退钱,毕竟人家是要费工费力的,我这边可是要先收订金。”我回答。欧阳先生连忙问要收多少钱,因为我之前从没接过这类生意,只好再去问方刚。
半日后,方刚回了电话,说他打听过寺庙和阿赞师父,他们制作的入灵仿真娃娃,搞了半天都是从中国广东几家大玩具公司进的货。好不容易查到在东莞有一家玩具厂,可以给客户订制各种外型的玩具人偶,大小均可,要是和成年人那么大的蜡像,就得差不多四万块钱。再找阿赞巴登入灵加持,还要再加两万五千泰铢。
我说:“蜡像要这么贵?”
方刚哼了声:“这只是普通工厂的价格,你知道蜡像馆里那些逼真的蜡像得多少钱造价吗?上百万人民币都不止!”我吐了吐舌头,心想要是这么说,四万真是白菜价了。
光蜡像就要四万块钱人民币,加持也得合到五千,我还得赚点,于是我报出六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另外又告诉欧阳先生,如果嫌贵,还可以制成普通的法相,比如就是泥坯的佛牌,或者不太复杂的塑像,半尺多高的那种,这样就便宜了,一万出头就能下来。
欧阳先生问我,那种仿真的蜡像能做到什么程度,我无法回答,说你别抱太大希望,真正的蜡像要上百万,四万块钱的效果不会太好。没想到欧阳先生说:“我有个同学,他姐姐是上海美院毕业的,专门学雕塑,到时候我可以让她帮着修改面部。”
“这么说,你是打算订制那种和成年人一样高的仿真人像?”我问,欧阳先生说没错。
我心想,那种人像别看要价好几万,到时候做出来也不见得好看,万一客户再反悔,反而麻烦。于是我告诉欧阳先生,可以把制作人像那家东莞玩具厂人电话发给你,你自己去联系,做好之后,把人像和骨灰一起托运到泰国,我这边找法师帮你入灵加持就行了,欧阳先生连声感谢,说有事随时和我沟通。
我告诉他,加持入灵的费用要一万五千块钱,欧阳先生说:“要这么贵吗?”
“这种加持,可比阿赞师父自己制作佛牌费力多了。”我回答。
欧阳先生没明白:“同样都是用骨灰等阴料制作加持佛牌,有什么区别?”我说,阿赞师父们自己制作的阴牌,原料也是自己挑选的,要符合要求。得看死者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还要感应死者的怨气,是否愿意被阿赞师父用巫咒禁锢。可你这个就不同了,不管死者的阴灵是否合适,阿赞师父都得去加持,难度系数增大了很多。
这么一解释,欧阳先生也觉得很有道理,我再告诉他,要先付款才能开始加持,如果加持未成,只退回一万元。欧阳先生又开始犹豫,说不能保证交易的安全。
我说:“这种生意只能这样做,泰国佛牌不像服装鞋帽,那么多人跑去泰国请佛牌,多少明星在东南亚请小鬼,都是先付钱法师才能给做。只看客户信不信,要是不信,免费的都不要,全在你自己。”欧阳先生想了半天,说:“我信,因为我妹夫说你信誉好,不然我还真不敢做这种东西,好吧,我先去联系假人的事,咱们随时联系!”
在他准备打款的时候,我告诉他这种事不能轻易反悔,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鬼比神还难缠呢,到时候你要是觉得不想继续了,我可解决不了,除非出高价找阿赞师父,那就没必要了。欧阳先生说怎么可能反悔?以前家里穷,妈妈没享到福,现在条件好了她却不在,要是能把灵魂请回家,和她继续生活到永远,那才是最幸福的事。
既然他这么认为,我也就不再说什么。
几天后,我接到美瑛的短信,香港佛牌店那边要进一批正牌。因为量比较大,总共要七八十条,所以我就得同时让老谢和方刚尽快找货。几天后两人终于把货凑齐,我就让他们来罗勇,反正表哥不在家,顺便三个人聚聚,好好喝几杯。
老谢先到的,上楼来到卧室门口,金蛋正趴在门槛处睡觉,看到有陌生人走来,就把头抬起,深情地看着老谢,也不叫也不吼。老谢显然比较害怕,站着不敢动。我笑着说:“没事,它不咬人,你直接跨过来就行。”
“这个不、不好吧?那多不礼貌?田老弟,你快让它进屋去。”老谢紧张地说。
我坐在电脑前唤了金蛋几声,它看看我又转过头,继续盯着老谢。
老谢说:“那我就跨过去了,你别咬我啊!”老谢小心翼翼地走到金蛋面前,它根本没有动的意思,我说没事,快过去,老谢壮着胆子抬腿跨过金蛋的身体,那条腿刚要落地,没想到金蛋猛地站起身,它长得又高又大,老谢还比较矮,心又虚,他“哎哎哎”地叫着,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我连忙笑着跑过去把他扶起来,问有没有摔坏。老谢掏出手绢擦着额头的汗,说:“这狗真是的,站起来也不通知一声!”金蛋又趴在门槛处,看着老谢,眼神好像在说你这人也真够笨,大白天都能跌跟头。
后来方刚也来了,老谢连忙走到门旁,笑着对方刚说快进来,分明是想看他的笑话。方刚也是头一次看到金蛋,他慢慢来到门槛处,金蛋死盯着方刚,方刚蹲下来,伸手轻轻给金蛋挠下巴。金蛋很享受地闭上眼睛,老谢疑惑地看着,方刚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跨过去,等金蛋站起来回头时,方刚已经躺在床上,把双腿搭在床尾。
“这是什么意思?”老谢问,“凭什么他可以过?”
方刚哼了声:“凭什么我不能过?”老谢不太高兴,说我家的狗太势利,看人下菜碟。
两人都从皮包中把佛牌拿出来,我清点数字之后开始打包。这时,我的手机响了,随手打开一看是欧阳先生发来的彩信,里面有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某生活照,四个人在海边,似乎是两代人,分别是老夫妻和小夫妻,另一张是某种类似充气人偶的假人,表情五官很诡异,但仍然能明显看出,就是照着那张生活照中老妻做的。
为了看清楚,我把照片用数据线传到电脑中,放大了看。“我的妈呀,这……怎么越看越害怕?”我自言自语。
老谢和方刚已经看到屏幕中的照片,方刚问:“这就是那个想做自己老娘假人的客户?”我说没错,老谢问什么意思,我简单和他说了,老谢看着屏幕直嘬牙花:“这个假人,说不好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不太像,而且这五官,怎么看怎么像那种纸扎的纸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