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一个破烂的小院子。
距离上朝面圣才过去几天时间,穆志和已经暴瘦了两圈,他身形原本就是消瘦形,此时犹如一个皮包骨头的骷髅。
原本一头乌黑长发,居然已经是花白的颜色,一张脸更是犹如黄纸一样,没有任何血色。
堂堂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悬赏令刚出来时,刑部追踪到他的踪迹,当时恶战了一场,他虽然逃离险境,但也身受重伤。
这院子属于父亲旧部的一个远房亲戚,平日里根本没人过来。
现在的皇都,每条街都是穆志和的悬赏令,他想逃出去,只能等伤势愈合。
其实即便伤势愈合了,他也没有把握成功出逃。
要知道,这地方可是中州的皇都啊。
可以说插翅难逃。
“什么人!”
穆志和原本在木床上仰面躺着。
突然,他手里的剑闪电一样斜刺出去,角度极其刁钻,犹如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叮叮当当!
“是我……秦近扬!”
秦近扬手掌裹着一层真气,居然是直接徒手捏住了穆志和的剑。
“秦近扬……你……咳……咳……”
穆志和目瞪口呆。
刚才那一剑,已经是他这个三品武者的极限。
由于真气运转太澎湃,伤口加重,忍不住一阵咳嗽,嘴里还吐出一口鲜血。
“是我!”
秦近扬把剑刃弹开。
他观察了一下穆石地的情况,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和前几天那个少年,是一个人?
“你……”
穆志和口干舌燥,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的藏身处被官府找到,其实是迟早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找到自己的人,居然是秦近扬。
而起秦近扬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自己虽然是三品,但刚才那一剑斩出去,即便是四品武者,也得全神贯注的对待。
而秦近扬仅仅是一巴掌就捏住了剑刃。
他的真气得多么雄厚?
“你……是来抓我的吗?”
穆志和苦笑了一声,索性把剑丢弃。
秦近扬能徒手捏住自己的剑,就证明他有生擒自己的本事。
一颗源心丹,足够秦近扬这种朝廷新秀出手了。
“抓你?”
“我抓你干什么?为了一颗区区源心丹……呵呵!”
秦近扬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
其实也不怪穆志和感敏。
朝廷的年轻新秀,为了源心丹,抓到通缉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这里有一部隐阵,这是隐阵的阵核……你拿着隐阵,应该可以蒙混出去。”
秦近扬把隐阵拿出来。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穆志和眼眶突然有些泛红。
自己和他仅仅一面之缘,秦近扬简单介绍了两句,他就知道隐阵的珍贵。
这阵法的价值,不弱于源心丹。
甚至,好几颗源心丹都不一定能换来。
关键自己和秦近扬根本就不熟悉。
……
【你把隐阵赠送给好友,让好友有了逃生的希望,奖励潜能4000点。】
……
“没什么为什么,投缘吧……对了,你已经不可能再回玉旨学宫,眼看就要洗钟,这几颗源心丹,你也拿着吧!”
秦近扬想了想,又把宣锦公主给的源心丹,也一股脑给了穆志和。
“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源心丹,我不要……”
穆志和立刻摇头。
他甚至觉得秦近扬脑子有点问题。
“你爹是因为一省百姓而死,就当我替百姓谢谢你爹吧!”
秦近扬叹了口气,直接把丹药放在穆志和手里。
之前在金銮殿,穆石地眼里的那股无畏无惧,第一次让秦近扬心灵都震撼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腐朽的朝廷,还有这样的官。
“还是别了,不要一时冲动!你能放过我这一次,我记你一辈子恩情……”
“一旦被我离开京都,我就会去投靠叛军,我发过誓,我一定会推翻这个朝廷……你是北鹰飞将,未来我和你是敌人!”
穆志和苦笑一声。
“哈哈哈,你可真是想多了……我一个江湖中人,谁当皇帝,与我何相干?”
“在我眼里,谁能让百姓吃饱饭,谁就是好皇帝。”
“你爹开仓放粮,让百姓吃上饭,那就是好官。”
“如果叛军能让百姓吃饱饭,那你就尽情去造反……既然造反了,你最好能当个皇帝!”
秦近扬拍了拍穆志和的肩膀。
“当皇帝……呵呵,你也真敢想!”
穆志和自嘲一笑。
他突然发现,秦近扬还真是个怪人。
在别人嘴里,只要提起皇帝,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惧怕。
哪怕自己对皇帝恨之入骨,可皇帝这两个字眼,依然不能如此随意的说出口。
以前他见过不少叛军,叛军虽然天天咬牙切齿骂狗皇帝,但他们内心其实还是恐惧,之所以怒骂,就是用愤怒来压制恐惧。
而在秦近扬的嘴里,皇帝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什么不敢想的……”
秦近扬又笑了笑。
“王侯将相……或许吧……”
穆志和的血液都有些沸腾了。
“秦兄,你觉得我爹蠢吗?”
穆志和冷不丁问道。
“不……”
秦近扬思索了一下:“你爹是故意的……”
“我指的故意,不是苛扣那三成脏银,是去当这个钦差……只有当了钦差,才能查出脏银,只有查出脏银,才能苛扣……”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爹接手钦差这个烂摊子,就没准备活着。”
“他要用他一个人的命,换单扈行省几百万百姓的命……”
秦近扬叹了口气。
“你……你居然……”
穆志和心里更加难以置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担任钦差,确实不是为了皇帝,确实是想替天下苍生做些事情。
“没错,我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为了让百姓活下去。”
“他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是百姓饿着肚子,把他喂活……他虽然已经是朝廷大员,可心里放不下百姓……”
“我劝过他,可我劝不住!”
穆志和低着头,泪珠吧嗒吧嗒掉落。
这段时间,他心里有过恨、有过怨、有过悲……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能理解父亲,能懂父亲。
穆志和绷不住了。
“你爹是好官……真正意义上的好官……”
秦近扬重重叹了口气。
同时,他心里一阵悲凉。
皇朝真的已经烂透了。
从上到下,到处是各种利益团体,其利益勾结之紧密,就连皇帝都束手无策。
穆石地知道他能力有限。
他可以活着,可以在朝堂游刃有余,甚至加入一方势力,一起鱼肉百姓,当一个贪婪的食肉者。
可他内心的良知,让他难以同流合污。
傻吗?
或许吧。
……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出于安全考虑,秦近扬离开了这个破院子。
随后,穆志和也悄悄离开。
既然秦近扬能找到这里,那刑部的探子也是迟早的事情。
有了隐阵,他的安全大概是能保证。
在皇都,父亲还安排过一个藏身地。
过几天,刑部要处斩穆石地,穆志和暂时不想离开皇都,他要送父亲最后一程。
同时,他还得疗伤。
……
回去的路上,秦近扬脑海里出现史英南。
如果有机会,让史英南帮穆志和疗个伤。
说起来,自己也该前往玉旨学宫了……再等几天吧。
一来,穆石地行刑,秦近扬想送一程,如果有可能,他还想送上一碗酒。
其实秦近扬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虽然当不了什么好官,对做官也没有任何兴趣,但他心里是发自肺腑的敬佩好官。
第二,北鹰府的宝营还有真气波动,这时候在宝营里打打坐,距离三品大圆满不远了。
等到了玉旨学宫,就可以专心致志,着手准备洗钟。
……
北鹰府。
刚进大门,崔四掸就要跪下行礼。
秦近扬急忙上前,再次强调,在北鹰府没有下跪的礼仪。
同时,他又重复了一次。
这里没有奴隶,崔家可以留在北鹰府,就当自己家住着就可以。
崔四掸谢了又谢。
“少爷,您最近有没有抓紧修炼妙寒真气?”
“耽误不得了,莲妙果全靠宝营里的真气吊着一口气,如果拖延时间太久,容易出问题。”
崔四掸忧心忡忡。
自从秦近扬接手宝营,崔四掸已经下令,严禁崔家任何人踏足宝营,包括他自己在内。
所以,崔四掸并不知道秦近扬已经掌握妙寒真气,更不知道冰玉已经四分五裂。
“呃……好吧!”
秦近扬苦笑一声,敷衍着点点头。
他没有直接告诉崔四掸自己已经掌握莲妙真气,别人不知道系统的事情,这速度有些匪夷所思了。
反正宝营没有人进来,自己打坐几天,到时候顺其自然说明情况吧。
“少主,您虽然已经掌握无字承光诀,但妙寒真气藏在冰玉之中,容易冻伤您……我让我的三个儿女去辅助,他们修炼的心法能保护你的心脉,感悟时可事半功倍。”
崔四掸道。
“不用!真的不用!”
秦近扬下意识拒绝。
“少主放心,我已经令人去叫三个孩子,他们很快就到……崔家是您的家奴,您尽管吩咐便是。”
崔四掸一脸固执。
说话中间,崔四掸的闺女崔花勇一个人走来。
“老大和老二呢?”
见只有闺女一人,崔四掸眼珠子一寒,表情开始阴森。
“不知道……应该是在筹备御林军的比武吧。”
崔花勇朝着秦近扬抱拳一拜,恭恭敬敬。
“来人……去老大和老二的府上,再叫一次!”
崔四掸嘴唇都在抖动。
两个逆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逆子。
“崔老,算了……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自己可以领悟。”
秦近扬笑了笑。
“老三,你亲自去跑一趟……问一问这两个孽畜,是不是要老头子我亲自去请他们。”
崔四掸只是在秦近扬面前卑躬屈膝,在外人面前,他是连六品都能拖下水的强者。
在儿女面前,他是一言九鼎的父亲。
……
崔花勇见到了大哥和二哥。
结果,两个哥哥听到父亲威胁,只是轻蔑一笑。
“三妹,你知道这场比武有多重要吗?”
“穆石地案震惊朝野,穆石地的儿子迟迟没有到案,刑部不少人被革职,这几天会有不少空缺……”
“如果在比武中能崭露头角,那你的两个兄长,就是刑部的官员。”
“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野种,有什么资格让我伺候?”
“转告父亲,我这几天头疼欲裂,无法凝聚真气!”
老二面无表情。
“三妹,老爷子浑身是伤,没有多长日子了!咱们三人被三部破功法耽误了一路,你甘心吗?”
“如果不是被润心诀耽误,你也不会沦落到嫁给一个傻子啊。”
“父亲当了一辈子狗,已经当成老糊涂了。”
老大的表情也是感慨与轻蔑。
只要自己在刑部正式任职,就再也不用惧怕父亲。
两个人已经商量过了。
他们要联合刑部的人,找个由头,把秦近扬的爵位给他革了。
消失了那么久的北鹰飞将,就不应该存在。
“我会转告父亲!”
崔花勇面无表情。
她和两个大哥是同父异母,小时候没少被两个哥哥殴打过。
长大之后,她有了些许实力,才不至于被继续欺负。
“劝你委婉点。”
“如果真的替老头子身体考虑,就别让他动气。”
“你可以撒个善意的谎言,就说我和二弟练功岔气,过几天会回去,找少主请罪。”
见老三要走,老大冷笑道。
崔花勇愣了一下,表情纠结。
她心疼父亲,可不想让父亲早死。
“可惜,过几天我夫君就是正式的朝廷命官,那个什么野种飞将,还敢使唤吗?”
这时候,两个媳妇也走进来。
崔花勇迈开步子就走。
她看见这两个嫂子就头疼欲裂。
“娘子,老三亲自来找我二人,肯定是秦近扬给老爷子施压了。”
“他要掌握妙莲寒气,必须得我们兄妹三个辅助……万一他继续给老爷子施压,怕是会有麻烦,眼看比武在即,辅助妙莲寒气会损失我们自己的真气,绝对不可以有闪失。”
老大皱着眉,满脸愁容的分析着。
“大哥,莫急!比武之后,老三就要离开御林军,咱们撮合一下,该让老三嫁人了。”
老二似笑非笑。
“是啊……张家那个傻子,早就迫不及待了,如果张家上门去提亲,老爷子也就没时间来找咱们麻烦……我这就安排人去张家!”
老大捏了捏拳头。
……
崔花勇回来,她考虑到父亲伤情,确实撒了谎。
崔四掸是人精,自然知道两个儿子在撒谎,当下就要去打断两个人的狗腿。
秦近扬站出来,拦住了崔四掸。
他亲口允许两个人疗伤,等御林军比武结束之后,再来辅助。
崔四掸感恩戴德。
……
事情结束,秦近扬一头钻进了宝营。
不知不觉,又过去几天。
穆石地还没有处斩,单扈行省有不少百姓陆陆续续进京告状,要保穆石地。
当然,铁证如山,穆石地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秦近扬三品大圆满。
大清早,秦近扬刚一出门,就看到崔花勇闷闷不乐。
“你有心事?”
秦近扬问了一句。
“没有!”
崔花勇转身就跑了。
“怪人!”
秦近扬皱了皱眉。
这时候,老四走过来。
“老四,你三姐怎么了?”
秦近扬问。
“这几天,张家人天天都登门送礼……就这一两天,三姐会正式离开御林军。到时候她得嫁给傻子,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