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附近的咖啡厅角落里，白梨将新合约递给对面的桑影，桑影打开看了眼，合约不再是合作合约，成了单方面聘请桑影和丁寒为主播的劳务合同。
“vw将不再为你提供青灯所有产品的制作与销售，”白梨说，“以后的直播也将不会再将以赠品的方式给到消费者，你和丁寒就只是vw的带货主播，夏总说一码归一码，你的直播成果不错，所以你们的薪资将以直播间月售出总额的008和005给到你和丁寒。”
新的合约是标准的劳务合同，只有简单的几页纸，桑影几分钟看完，薪资很高，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她抓着合同的边角，笔就在手边，起初跟夏听望签了合同是为了青灯，这份新合同桑影理应拒绝才对，然而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二十多天，她的心情已经转变。
此刻她不想放弃合同，一旦放弃，她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夏听望有任何联系，尽管昨夜夏听望的态度大概是不想见到她。
桑影为了这事整宿没睡着。
丁寒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不想签？”
“没。”她拿起笔，刷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旧合约有没有带来。”白梨问。
桑影缓慢翻开书包，拿出旧合约，白梨也将自己手上那份旧合约翻开她看，她确定那是夏听望手里那份。
“好，确定了就好。”白梨将两份旧合约合在一起，当着面撕碎了。
“咔”清脆的撕纸声像是带走了桑影的第一次的动心。
清脆、但拿不出台面，迟早就像这份旧合约，一起撕碎扔进垃圾桶。
桑影拿出一个东西放到白梨面前，“这辆车还给夏总。”
“哦，抱歉，”白梨看了眼车钥匙，“夏总没跟我说要收回车，我没办法做主。”
车钥匙又被递还给她。
白梨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下，说，“给你们转了一笔钱，是vw的员工新年红包，每个人都有，明年第一场直播定在正月初八，你们最迟正月初七要回来。”
说完白梨伸手向两人握了一下手，“那么祝你们新年快乐，回去路上一路平安，明年见。”
目送走白梨，丁寒在手机上粗粗算了一笔账，转头看见桑影像是蔫了一眼，她伸手揽着她肩膀安慰她，“我们这二十多天只直播了六场，加起来销售额我刚刚估摸了一下在七位数，008那也是好几万，一周只需要播两天，其余时间我们依然可以为我们的青灯做努力，还不怕没钱，多好的事儿！别难过了。”
然而桑影并没有被这番话起到任何安慰，丁寒又说道，“知道你还后悔昨晚的事儿，我也后悔啊，那么好的机会唉，总之错过了就错过了，我知道你的坚持，但人夏总不知道啊，人堂堂一个总裁，被你那样气，结果人家只是将合作改成单方面劳务聘请，还开了这么高的工资，夏总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是啊，夏听望是个很好的人，配不上是她自己。
桑影收好合同和车钥匙，“再不走，要赶不上车了。”
“走走走！”丁寒推出墙角的行李箱，“迫不及待想回家，要吃老爸做的饺子！”
平城是北方一个小城市，需要从文市坐十二个小时的高铁到老家省会，再从省会坐一个多小时火车到平城市，继续转乘一个多小时的城郊公交车到县城。
坐上回县城的公交车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每次往返都能折腾掉大半精力，两人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丁寒戴着羽绒服兜帽和口罩仰头就睡。
大概是因为要回家，桑影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在火车上睡多了这会儿她睡不着。
在手机app上预约了明天去医院，白梨转的新年红包数额挺大的，加上这学期的奖学金和她赚的钱，凑起来够给爸爸换一个假肢。
终于有一件不错的事儿了。
下了公交车闻到街边买早点的店铺桑影肚子有了反应，咕咕咕叫嚣着，丁寒也清醒了许多，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我先回家了，有事电话联系！”
两人家离得很近，都在同一条马路上，原先是同一个村子里，拆迁之后村子里的人都搬到了这个马路边的小区。
路上的积雪很厚，这是文市不会看见的场景，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个声音是她乡愁里记忆的独有。
绕过早点店后面第三栋就是她家，就住在一楼，当年分房子摇号，爸爸选中的在五层，房子没有电梯，村里的人大多质朴好说话，一楼的住户当即跟爸爸换了。
推开楼道门，正巧遇见上楼上下来的邻居，“小桑回来啦！”
“嗯，王姨。”桑影给她抵着门。
邻居拎着垃圾从她身边走过，仰头看了她一眼，“啧啧啧，真是越长越俊。”
“谢谢王姨。”
“这孩子真是太懂礼貌了。”邻居扭着胖乎乎的屁股走远，桑影松开手轻轻带上楼道门，刚走到家门口，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她的omega爸爸坐在轮椅里冲她笑，桑影也跟着笑出声，提着行李进屋蹲下身搂住了爸爸，“爸。”
爸爸身上是她熟悉的药味儿，以至于常年吃药身上的信息素都散发着饿药味，她觉得亲切。
爸爸拍拍她肩膀，满脸慈爱，“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桑影直起身打量着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几乎隔两天就会跟爸爸开视频，视频里爸爸将整个脸凑在镜头前，桑影也未发觉到他本人比上回见要瘦了很多。
“我哪有瘦，”爸爸揉揉她的脸，“你才是瘦了，小脸蛋儿都看不见肉了。”
爸爸瘦到了t恤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两支胳膊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桑影很心疼，面上不敢表现怕爸爸会担心，她笑了笑，“我好像闻到了杂酱面的味道。”
“嗯，估摸着时间做好的，快吃。”
桑影脱下羽绒服、围巾，餐桌上摆着一碗面和一碗酱，她洗了手坐到桌子前，娴熟地拌着面，爸爸坐在一边笑眯眯看着她。
她捞起一大筷子面张着嘴大口吃着，嘴里含着面含糊不清道，“太好吃了！”
“又没跟人跟你抢，吃慢点，”爸爸笑的满脸皱纹，“不够锅里还有。”
“有我也不要，”夏听望坐在吊椅上晃着腿，眼前是满客厅跑的尼莫，“您别操心了。”
王少永叹了口气，“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男alpha你不要，给你介绍女alpha也不要，音音呐，你老大不小了，舅舅就想你赶紧找个alpha好照顾你。”
夏听望裹紧腿上的小毛毯，笑了，“您要嫌我家里十几个佣人少了，过完年我让许管家再找两个。”
“谁跟你说这些了，佣人照顾你生活，能照顾你心灵吗？”
夏听望好奇看了眼王少永，快六十岁的人，说出来的话都要酸掉大牙。
“你舅妈张罗的这些，”王少永翻着桌子上舅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单身alpha集册，“家世学历都跟你门当户对，你好歹看两眼。”
王少永抽走男alpha的资料，将只剩下女alpha的集册放在夏听望腿上，“喏，你要的女alpha。”
夏听望随意翻看，正如王少永所说，这些alpha个个都是名门望族，有比她大的也有比她小的，看了几个她兴致缺缺，合起册子，“就非得要门当户对吗。”
“也不是非要门当户对，”表嫂给她泡了一杯牛奶放她手里，“两个人要是相差甚远会没有共同话题，你可能一时被对方某一个点吸引，但结婚是要长久过日子的，这时候就能体会出两个人从小生活环境不同带来的生活习惯不同、性格不同，是非观、眼界等等各种大的小的你看不见的。所以这时候门当户对就杜绝了很多问题。”
夏听望喝了口牛奶，若有所思。
她被桑影的声音吸引、但两个人的脾气性格、还有眼界确实很不相同，前两天还被桑影气的要死，让她第二天牙龈上火。
等等，她怎么想到了桑影？不就是上了次床，让她不要负责后桑影答应的爽快结果就真的不负责也绝口不提这件事。
她还想着做什么，搞的她好像对桑影念念不忘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少永否定了表嫂的看法，他说，“当然要门当户对，音音你一个人掌管那么大的事业，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方看上你的钱怎么办，我跟你说，现在坏人多着呢，音音你是个单纯的，万一被人家骗了上哪儿说理去！”
夏听望对这个迂腐的想法翻了个白眼，表嫂拍拍她的手冲她做了个鬼脸。
晚上躺在床上夏听望又失眠了，迷上桑影的声音后她必须睡前用来当安眠药，自从两人吵了一架后夏听望让自己不去听桑影的声音。
她就不信了，以后没有桑影的声音她还不能正常生活了？
今天是第三个晚上，也是失眠的第三个晚上。
夏听望坐起身，宽敞的房间寂静的让她没有安全感，拿起床头柜上的投影仪遥控，一点开是桑影放大到半面墙的脸。
拇指又摁了一下，墙壁黑了，她泄愤一般扔了遥控器。
凭什么，她要如此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