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不过半月时间,只要是乘风驿所在之城,皆传遍了钟家船队月钱优渥,钟老板更是待人极好,逢年过年自掏腰包宴请手下几百人共庆佳节等等事宜也渐渐传了开。
“说是做工时,这钟老板要求十分严格,无论是各店的账房、伙计、船队上的管事、苍头......都必须按照章程办事,若是违反,那便严惩,但是与之相对的,只要好好做事,别起那些偷奸耍滑心思,他给出的月钱可是别家四五倍!”
“是啊,你看谁家老板中秋这日会掏腰包宴请人啊?”
“还是那翠微楼!我听说中秋那晚,他们一桌子的菜都得十两银子!”
“这钟老板这般舍得?!”
“这算啥啊,我家中二哥年前便跟着钟老板行海了,他说过年那日,这钟老板还给船工每人都包了二十两银子的红包哩!”
“二十两!?我的娘也,我一年拼命做工,至多也不过十两而已......这真是......哎。”
如此这般感叹,不胜枚举,短短时间传遍南北,这其中有钟岐云的手笔,但钟家船队月钱优渥本就是事实,他早早安排好各处的人做好正向宣传,待这风吹起之时,钟岐云借机招揽账房、运送工、船工、杂工等等。
果不其然,到各处应招着极多,钟岐云让各地管事之人按照他给出的问题对应着从中优中选优,确实招揽到不少有能之士。
十月,在何敏清打通了通往珠城的陆上商路后,乘风驿也一同扩展到宣城、珠城、梧州,泸州四城,四城店铺管事,除了一个新招募到的人,其余三人皆从钟岐云信得过的人中挑选上任。
如此一来,四城与江南连城一线,走开了乘风破浪商队往西发展的第一步。
如此,泸州张家的木料、珠城的淡水珍珠、梧州的六堡茶、宣城闻名大晸的纸笔......一波一波的货物皆能借着乘风驿往沿海各处运送。
与之同时,在各地乘风驿旁,又增开了乘风阁,专司展卖的当地买不到的外来货物,而生意越发红火的乘风驿着专心接纳生意。
而松江港的建造渐渐成型之时,在人还未察觉之时,钟家船队大船只也慢慢由杭州移往松江港,也就是大江入海口。
钟岐云这是以沿海为□□,江南为心、四城为矢,没有一丝犹豫地拉开了射向内陆的箭。听闻了前日才从两湖回京的水司丞令狐情絮絮叨叨的话,谢问渊这般想到。
“不得了,不得了啊。本来是为了办理公差,哪里想得到......”令狐情又一番叹道,“距离我上去长江沿岸不过四五月,短短时间,坊间四处谈论的皆是这‘万物皆可送’的乘风驿,更甚至在未开乘风驿的好些城中皆有百姓希望乘风驿能在那城开张。”
“哦?这是为甚?”谢问渊闻言挑眉,令狐情说的话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虽说对从商之事了解不深,但谢问渊皆钟岐云究竟是做了什么,能得到如此之多的青睐?
“我原先也是极其困惑,”令狐情叹道:“后来我寻了人问,这才知道乘风驿有一条规矩,若是有家中人在乘风驿所在任何一城,且有确实的位置,那行队顺路便为他们无偿运送家书。”
谢问渊闻言恍然,而后不由得摇头笑了,还真是下了大心思呢。
怪不得,怪不得能在短短时日博得百姓的心,大晸朝除了官家,百姓送家书之难,他自是一清二楚,‘家书抵万金’这话不假,而这钟岐云借着乘风驿的落脚生根,顺道运送家书说来也算不得难事,对如今的钟岐云来说是‘以让小利之方式赢莫大的名声’,但对百姓而言,这真是‘让利千金了’。
说到底,这还真的利民之事呢......
谢问渊眼眸微动,大晸朝如今陆上商贸也算得上繁茂,镖局、货商来往各处自是无数,却从未有人这般做过......
“我在泉州呆了多年,来往泉州京兆数十次,路上马帮货商之多,我也见得无数......”令狐情于一旁说道:“商人皆是重利,我看得一清二楚,而这位钟老板却还存着福泽他人之心。”
令狐情笑:“这样的人,我想,路途只会越走越广......”
谢问渊没再说话,不知所思所想。
秋风渐起,吹散了徘徊不肯离去的热潮,京兆城年内第一场秋雨降下了,敲打在黛瓦之上,声响清脆,庭院中,小小锦鲤池塘里泛起淋淋漓漓的波纹。
不久,延责循着走廊到了此处,说是宫中王公公来了,还带来圣上口谕。
谢问渊与令狐情闻声也不耽搁,快步走到了正厅之中。
王公公见二人前来,吊着眼、尖着嗓子说了句:“令狐大人也在此处呢。”
令狐眯了一双眼拱手笑道:“公公午好,我这番不过是无聊地进,寻着谢大人来聊些诗书文墨,若是皇上有甚么要紧事......无畏这便回避了。”
王公公微微点了点头,道:“无妨,正巧这事儿也与令狐大人你有关系,杂家顺道将口谕说予你,便不用再去吏部尚书府了。”
谢问渊闻言对皇帝要说的事也猜到了八分,找他的事能扯上令狐情的,想来也就只有那事了......
想到此处,谢问渊开口说道:“王公公请讲。”
王公公仰头开口:“皇上命杂家来给二人带个话,慎度国来了国君寿辰邀请书信,明日皇上会在早朝提及出使慎度国为慎度王祝寿之事,新任礼部尚书虽已定下,但去年兼任礼部尚书时曾在朝中应下出使之事,此番你必去无疑,而令狐司丞懂得慎度国语,自然也要一同前往,所以......”
王公公瞧了瞧拱手低头的二人,蹙眉道:“所以,皇上让你二人,明日什么都不要说,应下便是。”
谢令二人应道:“微臣明白。”
王公公说完了话,便不再多停留回了宫去。
令狐情待人走后,脸上的笑便再挂不住了,急道:“怎地慎度国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了信?如今朝中局势这般混乱,回鹘王子才走,魏和朝就连连拔擢他门下之人,摆明了想要先你一步夺得尚书令之位!慎度何其远啊,一去一来快马急走至少半年!半年数百日,变数何其多?咱们又怎么可以这个时节出使劳什子慎度国?!”
相较于令狐情的情绪激动,谢问渊倒是面色平静,不见喜怒,只淡然地说道:“他自是知道你会这般反对,才会先来敲打你吧。”
“我怎么能同意!”令狐情诧异地望着谢问渊,“慎度国比之那回鹘野心更甚,应疏不会不知道吧?!”
谢问渊不答,只道:“皇上既已定下,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待明日再瞧吧。”
杭州城一处小却颇为雅致的宅内,何敏清带着晋城裴家的管事找到了钟岐云。
晋城裴家,大晸朝五大家族之一,始于秦国始祖非子,所谓天下无二裴,说的便是这家,如今的裴家以制盐为主,掌握大晸朝半数人的食盐供给,且因盐为官府控制,这裴家说来也是这五大富豪家族中与官联系最为商贾。
可是,钟岐云原以为这人找他送盐,可哪里想到......
“你是让我送烟花去慎度国?!”钟岐云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管事,哭笑不得:“裴管事,您没说错吧?让我运送烟花?慎度没有烟花吗?还需要从大晸这般远的运送过去?”
“确实没有,唐初‘药王’孙思邈造出□□之后,□□制成花炮也是在我朝初年了,慎度国前些年有人来我大晸瞧见这烟花美景,说是格外喜欢,这次慎度国主六十大寿,举国欢庆,便有与裴家常来往的商户提出了购置烟花之事。”何敏清在一旁说道:“裴家除了盐业,也有一支是专门制造烟火供给皇城及邻近几城的。”
钟岐云倒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想了想,又望向那中年管事:“即便如此,运送这烟花可是能走海的?裴管家您就不怕这些烟花全都潮了,就算到了处也放不出个响来,然后误了契约?”
“更何况,”钟岐云顿了顿,“运送烟花本就不安全,你倒不如送一群会做烟花的人过去。”
“哎,我家老爷也曾想过,可是后来与那慎度商贾交谈片刻,他便发现那里毕竟是外邦,言语不通,可不知他那儿有没有需要的材料,更何况,这制烟花的方子本就是我大晸才有,可不能让外邦学了去。”
“说来,若是要运送烟花去慎度的话,走晋城出发走陆路不是更近些。”
“钟老板,您有所不知,这陆路走起来太慢,慎度国主生辰便是那日,我家老爷就是怕走陆上耽误了时间,这才让我寻寻你。”
见钟岐云不说话,那裴管家急忙又说道:“我家老爷也知此行路途遥远,接下这单子不过是因为不想丢了慎度这边生意......”
而且若是钟老板能送,那便是......”
说着裴管家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数。
钟岐云眼眸微动。这家中主事确实与张枕风那么一个少爷不同啊,出手之阔绰,让人叹为观止。
想到下月他便要送货至茂江,顺道还要张家送家具器物到詹城......
其实詹城倒是离慎度国很近了,只需要跨过一个海峡......
钟岐云勾唇,“裴管家你也知道,这海运最看天气,若是时间不对,风向海流不对,你就算给我一百年,我也送不过去,所以,我想先问问,裴家那边需要我什么时日送到?”
裴管家喜道:“年前!年前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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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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