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贺隅从苏醒到出院,中间只隔了三个小时。

医生拿着体检报告试图阻拦,没拦住,无奈之下只好看向这几天跑进跑出的助理,希望他劝劝自己上司别不拿身体当一回事。

助理欢快地收拾好了东西,把擦干净的手提箱递到贺隅手里,转身道:“医生,去哪里结账呢?”

医生:“……”

在对方的再三要求下,贺隅最终被逼着同意了全天佩戴医疗监测设备,还缴了一笔数额巨大的诊疗费,看得一旁的助理肉痛不已,暗自腹诽和周暮时混在一起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遭下来,简直谋财害命两手不误,狠,真狠。

他面色沉重地走出了医院,一旁的上司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简直不像是受了重伤还没好全的人,坐车回去的路上,助理甚至听见后座上的男人哼起了军歌。

他掌着操纵器的手一抖,突然后悔没听医生的话让贺隅在医院多呆几天了。

脑子真的没有撞坏吗?

好在长官还是长官,很快用实力证明了他的担忧是不必要的,回到工作岗位上之后,贺隅便雷厉风行地处理了积压的事务,然后开始着手对付程还青。

有周暮时留下的证据在,再加上贺隅暗地里的人脉,拔除程姓势力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贺隅后来又与那位姓刘的副秘书长联系上了,一边以副部长身份给对方的权力天平上施加砝码,一边在暗中以匿名方式将那些证据一点点放出去,弹劾秘书长的计划开始有条不紊地走着进度。

另一边,虞城山的二审判决也下来了,结果是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墙倒众人推,在虞家失去主心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接踵而至的各项指控和调查又让虞家名下的各项产业不得不停止运营,算上破产的、查封的,资金损失以亿计。一时间,整个家族人心惶惶,竟站不出一个主持大局的人。

处在政界两场风暴的中心,这几天,贺隅的办公室一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他以工作繁忙的缘由,把前来求见的虞家人一概拒之门外,而事实上他也的确一直没闲下来过,为了尽快把手头的要紧事做完,他几乎是把二十四小时都压缩成秒为单位在工作,即便是拖着伤未好全的身体,效率也依旧高得惊人。每天早晨助理打着哈欠爬进公寓门的时候,贺隅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房办公了。

这样过了近一周,安全监测器开始发出警告,医生连发了几条消息来劈头盖脸骂了助理一顿,言辞间含沙射影地指责一旁挂着输液袋还在看文件的Alpha,最后无奈地添了一句:“你和他到底是谁像谁?”

贺隅眉梢一动,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迫于身体原因,他只好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休息,第二天比平时晚了两小时上班。

出门前,他站在衣柜前随手抽了一条领带系上,接着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似乎想到什么,拉开抽屉,伸手翻了翻。

助理吹着烫手的咖啡在后面问:“找什么东西?”

贺隅把抽屉合上,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站在下行的电梯里,助理侧头打量了一眼贺隅的后衣领,看见Alpha颈上露出的半个鲜明的牙印,眼神不禁有些古怪。

一个多礼拜了,贺隅脖子上的的疤还没消下去,这玩意又不深,用修复仪应该就能去掉吧?

“怎么?”贺隅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视线,偏头问了一句。

“您……不遮一遮吗?”

贺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挑眉:“遮什么?”

助理一对上他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电梯打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们……到底你是Alpha还他是Alpha?”

贺隅整了整领带,迈步出去,嗤笑一声:”你懂什么。”

助理感觉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恶意攻击,正满腔悲愤要回嘴,跟上去两步,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住了。

他跟着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omega女人拦在了面前。

是虞敏。

“要叫保安吗?”助理问道。

贺隅抬了抬手示意不用,上前不咸不淡地和容色黯淡的女人打了个招呼:“虞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虞渊,我能和你谈谈吗?”

贺隅不说话,只静静瞧着她:“虞城江让你来的?”

虞敏咬了咬唇,低着头不说话。

“真够蠢的。”

虞敏道:“堂叔也是没办法了,你以为他想……”

“不,我说你。”

虞敏猛地抬起头,就见贺隅的眼里浮上些微嘲讽和怜悯:“当初的罪魁祸首是你父亲,现在在监狱,虞泉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他推你到我面前来,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不到吗?”

虞敏转过心思,一张俏脸霎时变得苍白。

贺隅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了无兴趣地别开眼看了看表,越过她朝外走去。

“不用太紧张,我不会针对你,放心吧,”Alpha语气平淡,“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虞敏回了神,转身冲着他的背影道:“你毁了我爸我哥还不够,非要拉整个虞家下地狱吗?那你呢?虞渊,你也姓虞,难道还能独善其身?”

贺隅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你说错了。我没拉谁下地狱。”

十年里,这个表面繁荣的家族已经渐渐被蛀空了内里,一点点地滑向深渊,而他只是轻轻推了一把而已。

至于虞渊,这个名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沉没在了地狱里。

当天晚上,虞城山在狱中自杀的消息传了出来。

贺隅在下班回去的路上听到简报,脸上没什么波动,只淡淡点了下头,好像死的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

回到家,他脱了外套走进餐厅,对着空空荡荡的酒柜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转而给自己冲了一壶咖啡。

是什么时候开始依赖红酒入睡的呢?

大概是从十九岁那年死里逃生之后,每夜被梦魇缠绕之时,只有酒香能让他找到一点平静。

这是一剂使人上瘾的安眠良药。

后来噩梦不再成为他的困扰,睡前的半杯酒却成了习惯。

贺隅的酒量很好,在军部是出了名的,因而无论同事还是上下级,都喜欢投其所好,他在联邦的住所甚至有一个大型酒窖,里面藏品丰富。

他尝过各种各样的红酒,或稀少或名贵,但没有一种味道和记忆里的相近,或多或少都差了那么一点,有些不够甜,有些又太腻。

直到那天晚上,虞家宴会厅的露台,时隔十年,他又在同一个地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像窖藏在积雪下的佳酿,掩埋了一整个春夏的花果香。

初尝时以为只是微醺,谁知沉溺太久,早已醉得忘了自己是谁。

贺隅捧着咖啡杯坐在了书桌面前。

他没换衣服,若是在往常,周暮时一定不会允许他踏进房间,这个omega有点轻微的小洁癖。

咖啡的回甘很是苦涩,他在联邦时喝得少。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给人冲咖啡,步骤全是一板一眼照着说明来,毫无技巧,泡出来的东西味道也只是一般,不明白周暮时怎么会喜欢。

他遭袭的那个雨夜,把咖啡递到omega面前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而周暮时却未经思索地踩进了拙劣的陷阱,叫贺隅当时意外地愣了一瞬。

他慢慢摩挲瓷质的杯壁,想象着周暮时指尖的触感,第无数次打开了终端的定位地图。

近海小岛上的坐标依旧在恒定地闪动着,像一颗遗落的钻石。这几天里,贺隅无数次萌生过即刻丢下一切飞去普兰岛的想法,只有看到这个坐标时,心头才稍稍安稳。

周暮时没走,甚至在原地等他。

这是莫大的恩赐,也是漫长的折磨。

这个聪明的omega太会折腾人了,沉醉时把人一巴掌扇醒,吻一下换得鲜血淋漓。

握在掌中不成,只好捧上心尖。

贺隅放下杯子,从怀里摸出一个老旧的数据盘,插上智脑。

输入密码后,一串文件夹再次出现在眼前。

这几天他趁着不多的休息时间,把文件夹里的信息断断续续地浏览了一遍,现在是第二遍。

文件按年份排序,里面是大量文字和图片数据,分门别类巨细无遗地列出了十几个人的生平全部信息,除了程还青以外,其余的人名五花八门,大部分是在政商两界有过姓名的人,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大部分姓周。

这些人里有的已经去世,有的在几年前没了消息,还有少数进了监狱。

毫无疑问,这些下场背后都少不了周暮时的手笔。

这个普普通通的数据盘里囊括了他从政十年来掌握的关系网和扫除的一切障碍,后者中甚至包括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在时间最早的一个文件夹里,有一个叫做“周衡”的Alpha的信息,资料显示,他是周家家主的私生长子,周暮时的大哥,于十年前经营一家矿业公司时因卷入黑帮械斗死在了边境。

而十年后,那家公司则出现在了程还青的名下,成为他涉嫌经营军火走私生意的最大证据,将这位秘书长从宝座上踢落谷底。

资料里只有客观冰冷的数据,缺少主观叙述,但贺隅依旧可以从中推测出周暮时到底做了什么。

周家长子死后,旗下产业本该归到他名下,而他却放弃股份,把这块顶着矿产贸易的名头做着军火走私的肥肉丢给了原本的股东会,在几年后当公司经营不善濒临倒闭之际,又牵线将其转让给了程氏。

遥控器捏在他手里,在最恰当的时候把这颗定时炸弹引爆。

而十年前的周暮时甚至还与程还青素不相识,这大概只是他未雨绸缪留给自己的一根引信。

在这个数据盘所呈现的人际关系网里,如此这般的引信无所不在,深埋在角角落落,编织出这个omega的冷酷野心。

贺隅把目光从终端上移开,落在书桌正中央的离婚协议书上。

最底下的姓名栏已经签上了一个当事人的姓名,另一头则空着。

周暮时想告诉自己什么?

他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抬手打算关掉最后一个文件夹,却突然注意到最底下有一行半透明的隐藏指令。

贺隅点开,终端显示屏上弹出一个新的文件,格式和其余资料包相同,但是加了密。

他把最初的那行日期密码××090228输了一遍,意料之中地看到错误提示,接着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会,把周暮时的生日、他母亲的生日、他毕业的日期等等可能都试了一遍,依旧没能打开。

贺隅打开通讯器接通了助理:“去打个报告,我要申请使用军部解码器,最高权限的。”

助理:“???”

他一头雾水地追问:“理由是?”

“破译高级机密。”

说完,不待对方再问,贺隅直接挂了通讯,用军用指令打开程序,开始简单粗暴的解密过程。

破译结果在高级权限的加持下很快出来了,的确是一串日期格式的数字,时间是2月14日,几个月前的情人节。

为什么是这天?

贺隅来不及深想,飞快打开了解锁后的文件。

这是一个人物档案,和文件夹里之前看到的人物资料是一模一样的格式,姓名一栏上则写着两个字:虞渊。

贺隅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慢慢地往下划去。

出生日期、性别、身高体重、毕业院校……

和其他人一样,调查得巨细无遗,但值得注意的是,一旁的3D成像以及体态数据,都停留在十年以前,他十九岁的那年。

到这里为止,都没有什么太特别的,除了最底下的备注栏。

在之前的人物档案里,这一栏当中的信息都十分简略,只有“已解决”或“待定”这样短短几个字,而属于“虞渊”的备注却不太一样。

按时间早晚从上到下排列,最早的一行备注写在十年前,是贺隅最熟悉的那个日期,而内容既不是“解决”也不是“待定”,而是一行短短的省略号。

没有文字,不知道档案的主人在写下这样一个符号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生日宴会的吸烟室里。

下一个备注隔了整整六年,内容也很短,是四个字:结婚对象。后面打了一个问号。

再接着是三个月以后,备注又添了一笔,这次是两个字:蠢货。

非常刻薄的评价。

贺隅忍不住笑了一下,目光转移到下面间隔了四年的内容时,却渐渐地深了。

××09年4月2日:……

又是一行省略号,和最初的内容一样,仿佛回到原点。

××09年4月3日:……

××09年4月4日:……

××09年4月5日:傻子。

××09年4月5日:来找我。

……

贺隅突然嗅到一股浅淡的花香,他侧过头,看见了桌角花瓶里鲜红欲滴的玫瑰。

Alpha静默片刻,执起桌上的钢笔,在离婚协议书空白的右下角,缓缓地签上了一个已显生疏的名字。

周暮时到达普兰岛的当天,向区政府提交了委员会辞呈。

因为有事先打好招呼的人脉在,离职手续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很快地,他就不再是原来的周委员长了。

其实辞职这件事本该再谨慎些,但以他对贺隅的了解,对方的办事效率绝不可能把准备工作拖得太久,果然,辞呈批下来不到一周,秘书长遭弹劾的消息就立刻传了出来。

程还青出了事,身为选举前期和他有过合作关系的组织委员长,周暮时势必也要经历来自联邦法院的一系列调查,以他的能力自然能做到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但身体情况却不容许他继续在复杂的周旋里劳神费力。

他怀孕了。

检查结果显示孕期已经有将近两个月,而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他刚和贺隅从倒塌的楼道废墟里被救出来。

可想而知,尽管当时没有流产,但他的身体状况也极其不乐观,至少在妊娠状态下非常危险,过后随时有流产的可能。

医生出于对他的了解,委婉地表示虽然可以引产,但这种选择的风险同样也不小,并且劝周暮时三思。

“有一个孩子对您来说也不算是坏事,总之不会是累赘。”

周暮时当时的第一想法是,把躺在隔壁的那个该死的Alpha拎起来揍一顿,待冷静下来以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要打掉的想法。

他听医生做了完整的诊断报告,然后看着超声成像上那个模糊的小点,思考了一个晚上,迅速制定好了后续的一系列应对计划。

周暮时做事从不犹豫,向来过分果决,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一边做着耐心的部署,一边照着医嘱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在旁人面前表现得完全不像个怀了孕的omega,更像一台冰冷机器。

他也确实一直以来把自己当成机器在用,怀孕只是程序意外,只要做好补救工作就能应对,他是这么想的。

可周暮时终究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是个天生脆弱的omega。

他一边决绝果断地离开,一边又给Alpha留下一切有迹可循的提示。

贺隅把自己的十年光阴摊给他看,他便拿一样的东西来还。

你花了十年从你的深渊里挣脱而出,我也同样占了满手鲜血泥泞,谁也不比谁干净。

比起好人,周暮时更愿意做个聪明人,但他却做了人生中最蠢的一件事,把自己的阴暗软肋摊开在另一个人面前,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谁都不愿受谁支配,那么只好彼此掌控,也算公平。

普兰岛上气候宜人,风景也很好,海水一整天都是碧蓝色,没有寒冷的积雪,只有灿烂的艳阳。

没有工作和政敌的日子实在悠闲得过分,周暮时有时能从下午枕着阳光睡到第二天清早晨曦钻进窗弦,为了远离辐射,他把通讯器和其余电子产品都锁进了柜子里,每天捧着厚厚的纸质书坐在沙发上看,丝毫不关心外界的风云变幻。

对他来说,现下比铲除敌人更难的是,怎么让自己多吃下一口饭。

每当饭点时刻,周暮时对着一桌佳肴升起呕吐欲望的时候,就恨不得把远在大陆中心的Alpha揪过来扇两巴掌。

最开始几天,他有点担心贺隅立刻追过来,而之后,又恨他怎么还不过来。

这该死的效率,周暮时想到数据盘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档案,有些轻蔑地想,或许他是怕了。

随便,不来也好,总归他也不是非缺一个Alpha不可。

别墅里住着一个外籍的老妇人,是母亲介绍给他的Beta管家,性格温和而灵敏,很会照顾人,在周暮时捧着书发呆时,总会端上一杯热牛奶,温声道:“您不要太心急了。”

周暮时翻了一页书,盯着页码道:“我没有。”

“好吧,那您不要总思考得太深了,对心情不好,前天预定的花今天该到了,您要不要去花圃看看,挑一块位置移栽?”

周暮时想了想,放下书,起身往后院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站在原地不适地闭了闭眼睛。

管家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好,上前扶了他一把:“现在还早,不如先去休息?等吃了晚饭再出去看吧。”

周暮时点了点头,推开管家的手,独自扶着栏杆进了卧室。

房间里点着很淡的熏香,是雪松的味道,他在黄昏的暮色下躺了一会,看着床头画着圈的日历,慢慢酝酿出了睡意。

周暮时最近睡得多,梦也很多,纷杂的梦境里总是出现同一个人的影子。

有时候是雨夜,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在黑暗的吸烟室,有时在灯影昏黄的书房,梦里的气息太真实,他偶尔甚至会不想醒来。

这次梦发生在餐厅。

Alpha抱着他在餐桌上,红酒的味道很浓重,纱一样笼在周围,他闻到了熟悉的木香。

“情人节快乐。”

周暮时醒了。

他是被远处传来的一阵嘈杂风声吵醒的,窗帘拉着,只透出了天边隐隐的灯光,他闭着眼听了一会,感觉像是直升机降落的声音。

那声响慢慢小了下去,大概是运送货物来的,或许是他订的花。

周暮时闭着眼又睡了个回笼觉,可惜刚才的梦没能继续下去,这次他很快就醒了。

周遭一片黑暗,他睡过了晚饭时间,管家大概是叫不醒他,只在床边留了温着的粥,散发出淡淡的食物香气。

大概是真的饿了,周暮时居然久违地起了一点食欲,他撑着床慢慢坐起身,动作突然在一霎间停住了。

粥的香味里,掺杂了一点别的味道,流淌在静谧的空气里。

周暮时的身体猝然间绷紧,他左手捏紧了掌心,右手握住枕头下的枪柄:“谁?”

窗帘后有一道影子飞快闪过,露出半个高大的轮廓,他抬起枪口对准那个方向,片刻沉默后,嘴唇微动:“滚进来。”

一阵夜风把帘子吹得轻轻掀起,窗后的人披着一身月光翻了进来,裹挟着露水和海风的气息,慢慢靠近。

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贺隅的轮廓在背光下显得分外深邃,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待到近前,周暮时才看清他的样子。久别重逢,Alpha毫无上位者的气势,军大衣上满是浸透的水迹,湿发贴在额角,几乎像是刚从海水里捞出来,下巴上甚至还有泥沙的痕迹。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他攥着枪柄问:“你来干什么?”

贺隅走到近前,单膝跪在床畔,抬手按下枪口,握住周暮时捏紧的左手,一点点摊开,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和掌心里同色的蓝宝石胸针。

手心里的东西被取走时,周暮时的手指犹豫着蜷了蜷,没有阻拦,他看着贺隅把胸针收进怀里,然后从中掏出一朵沾了水的新鲜玫瑰,小心翼翼地放进他原本握着枪的掌心。

Alpha深蓝的眼睛像倒映着星空的海面,低下头吻了吻周暮时手指上细碎的星光,笑着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亲爱的,我来向你求婚。”

正文完。

(这次是真的完了)

好了,你们可以撒花了。然后再夸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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