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乌巳。
守着高塔,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我们的王,曾耸立在高高的苍穹之上,带领我们,将天堂的天使重伤。
所有恶魔都臣服于他。
所有恶魔都恐惧他。
我是魔族的大祭司,守着名为“高塔”的她,很多很多年了。
这么多年,因为王的镇守,天使不敢随意来侵犯。
光与暗分割成两边,光由天堂的圣光守护,而暗则是我们王的领域。
几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生活至今的很多魔族都忘记了——其实几千年前,魔族为了对抗天使,曾每过一百年,就会选择出一位恶魔成为魔女。
我们祭司一族,从前其实是辅佐魔女大人的存在。
只是后来,王以一己之力将天地分割,拥有着强大的,甚至能够匹敌圣光的能力,魔女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魔女生于高塔,死于高塔。
而我每日每夜,都守在高塔外,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在等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魔女已经不会再出现了,现在的地狱,恶魔安居乐业,无忧无虑,魔族已经不再需要魔女了。
我在等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
最近,魔族有传言流出,说现任的王,原身其实是天界圣光麾下的一位天使。
这样的传言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我派了几个人去魔界恶魔最多的地方天天散播,才将这样的谣言压下去。
这件事解决不久,王便宣我进殿。
我应允之后,独自一人往魔宫的方向走去。
魔宫很大,从前是给历代魔女居住的地方,后来王奠定了自己在魔族的地位,入住魔宫。
魔族至此,魔女的时代就此终结。
我去面见王的时候,王慵懒地坐在魔位之上,一手托着头,目光微眯,眸色因为受到魔界魔气的影响,变成了妖冶的赤红色。
见我,王只是笑笑,看了一眼座下颤抖着身子,跪在那里的一个恶魔,嘴角轻轻上扬。
“辛苦祭司大人了。”
王这样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将他的身份压下去这件事,也只是垂下眸子:“为王尽忠,是在下荣幸。”
他闻言,也只是笑笑,眼神却落在了座下那个瑟瑟发抖的恶魔身上。
我转了转眸子,也看向他。
那个恶魔我认识,是曾经同王一起征讨过圣光的功臣之子。
因为他父辈的荣耀,所以他被赐予了不小的官职。
只是官职大了,难免嚣张跋扈,这个人曾经当着我的面表达过对王不近人情的不满,只是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现在居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王开口道:“祭司大人之所以耗费精力,原因就在你面前。”
我目不斜视,心下却是了然。
应该是他将王的身份散布出去的。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这世间没有王不知道的事情。
大概是王很久没有见血了,所以这些臣子对于王的敬畏之心少了很多。
恶魔能有多久的年岁呢?
几百年?
平常的恶魔不过也几百年或者近千的年岁。
在漫长的时光中,那些历史近乎被岁月消弭,所以现在的恶魔大概是忘记了,几千年前,王是可以独当一面,比拟圣光的存在。
只是现在,将剑收回了剑鞘罢了。
平日里,王看上去似乎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面对座下恶魔群臣的各种治理问题,回答得也是不甚在意。
所以,大概有很多很多人都忘记了,很久之前的王,将山岳星辰分割两半,才有了现在的地狱。
太久远了。
我听到王这么说,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做任何回应。
他既然把我叫到这里来,就肯定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果然,他又开口道:“祭司大人,听说您最近的制药缺少实验品?”
他这样说,我便明白什么意思了。
我微微俯身:“是的,王,最近的药品进入魔体试验阶段,缺少实验者。”
他挑挑眉,看上去风轻云淡:“如此,这个就送给你了。”
“谢王赏赐。”
我依言道。
“王!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身旁跪着的那个终于想起来求饶。
只是王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向他,一双眸子清冷又寂寥。
他已经在那个高高的魔位上坐了几千年了。
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天使,就这样坐在魔位上,统领着魔族几千年的历史。
仔细想来,好像确实有些可笑。
大概是他的无动于衷激怒了濒死的罪者,那原本高声求饶的恶魔突然开始尖叫着诅咒起高位上的他来。
“权嗔!权嗔!你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坐在高位上又怎么样?!权嗔!你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真心!你会孤独终老!你一定会孤独终老的!”
我皱皱眉,突然有些不情愿。
——这样的傻子来试验我的药性,似乎并不具有普遍性。
或许应该拒绝掉这个实验品的。
我还在想着,下一秒,原本叫嚣着的男人突然没了声音。
我回身看去,已经死了。
双目瞪得滚圆,瞳孔涣散,是瞬间被银器刺中心脏死掉的。
我又转身看向那王座之上。
他只是笑笑,赤红色的眸子闪过一抹遗憾,却是对我说:“哎呀,真可惜,祭司大人,您的实验品没了。”
或许有句话那个人没有说错。
——权嗔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从没见过极乐鸟。
传说极乐鸟是生活在天堂的圣物,极乐鸟到过的地方,都会是一片安详的。
地狱自然不会看到这种东西。
但是权嗔大概是见到过的。
只是我不会去问他罢了。
有时候,权嗔会叫我进殿陪他聊天。
嗯,是的,就是聊天。
几千年的时间里,所有熟悉的人或者事物全部消弭殆尽,回首看去,从那场大战上活到现在的,似乎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