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若白的独女,名唤百里宝珠,自她出生起,便被光环笼罩。这个名字,更是百里老大人亲赐。
作为重孙子辈唯一的孩子,她是百里家的掌上明珠,更是全家人手心里的宝。
尤记得三年前,楚惊鸿刚刚嫁入百里家。
百里若白的夫人,让百里宝珠喊楚惊鸿一声小婶婶。
百里宝珠执拗的转过头,年纪虽小,戾气却是很重,“她这种女人,岂能配得上我小叔?”
当时百里名扬也只是轻轻拍了拍百里宝珠的小脑袋,一脸的宠溺,“不许无礼,这可是名扬天下的惊鸿长公主,你日后是要叫一声小婶婶的。”
百里宝珠眼神倨傲的望了楚惊鸿一眼,“可是太爷爷说了,嫁入我们百里家,便是百里家的媳妇了,可不论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那个时候的楚惊鸿,对百里老大人尤为尊重,自然不忍与一个孩子计较。
可是小孩子,平白无故的,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虽说只是一个孩子,她和百里家的恩怨不该牵连到她。
可是百里家谋反,将楚姓皇族屠杀殆尽。就连楚惊夜刚过门的媳妇,亦是一尸两命。
她今日可怜了旁人,到时候,可没人可怜他们。
想到这里,楚惊鸿垂眸冷笑,冲着轻灵郡主缓缓道:“这是自然,您是皇兄和惊鸿的表姑母,又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该管教自家媳妇和后院,那可都是您自己说了算的,旁人,无权置喙。”
轻灵郡主笑了笑,顿时底气十足,“我儿平白受了这么多苦,这口气,老身本就咽不下去。既然那百里宝珠是他百里家的掌上明珠,日后来了我们华府,那便要让老身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墙倒众人推,从前的百里家不仅是世家大族,百里名扬更是当朝驸马。若是现如今,他还是驸马的话,轻灵郡主胆子再大,也得给楚惊鸿一番薄面。
今日她来,一是要让百里宝珠坐实了罪臣之女,二来,更是要她以贱妾之身入府,打压一下百里家的气焰。可百里家毕竟是楚惊鸿从前的婆家,惊鸿长公主不发话,轻灵郡主这心里始终没底。
如今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轻灵郡主也是一脸的笑意,她方要转身告辞,楚惊鸿却恍若无意的开口:“宝珠那孩子,从小便娇生惯养,对鸡蛋过敏,对花粉也过敏。日后入了华府,表姑母可切记要好好照顾着。”
轻灵郡主闻言眼神一凛,随后轻笑道:“即是如此,老身便多谢公主殿下告知此事了。”
当天下午,圣旨即刻到达了百里府。
侧室之名,已经让百里若白倍觉羞辱,如今,更是欺人太甚。
百里老大人百里坚秉全程都是冷淡如波的表情,而百里若白的夫人,却是早已忍不住嚎啕大哭。
百里宝珠更是呆愣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百里若白的夫人见状,跪爬到了百里坚秉的跟前,泣不成声的开口:“爷爷,您向来是最疼爱宝珠的,您想想办法,宝珠这一去,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毁了啊。她向来是没有吃过苦的,那轻灵郡主的脾气,您不是不知晓啊。”
百里若白也是面色惨白,上前紧紧的抓住了女儿的手,虽未落泪,可也是心如刀绞。
百里坚秉眼神空洞,现下却是并不在意这个重孙女的事情,他更加在意的,是百里名扬。
那是他最聪明的孙子,是他所有的希望和寄托,可是如今,他人在他乡,生死未卜。
百里若白的夫人娄问香见百里老大人一点回应的意思也没有,心下哭的更加伤心,几欲昏厥。
百里若白忙上前扶住了她,一脸怆然的劝慰道:“问香,爷爷要是有办法,怎么会不救宝珠。如今,我们全府上下被禁军包围,自身难保。”
娄问香神色复杂的望了百里若白一眼,这就是她的丈夫。素日里,他如何软弱无能也就罢了,如今唯一的女儿落难,他都不能出头说句话嘛?
娄问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起身一边道:“说到底,咱们家跟华国候府素日无冤仇,若不是因为二弟,怎么会把宝珠赔进去。既然爷爷没有法子,孙媳便去找娄家帮忙。”
百里若白的夫人,娄问香,前朝娄丞相的嫡长女,娄家如今已然退出朝局,在朝堂上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娄问香刚刚转身走到门口,百里坚秉便厉声道:“给我回来。”
娄问香顿在那里,一时间没有回头。
“见识短的妇人,如今百里家落难,眼下的困境也只是暂时的,你去找娄丞相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让圣上收回成命吗?”百里坚秉狠狠敲着手中的拐杖,那拐杖是由汉白玉制成,落地之声清脆哀鸣。
娄问香转过身,早已哭花了整张脸,“难道,您要让孙媳眼睁睁看着宝珠去华国候府受苦吗?”
见百里坚秉不说话,娄问香更是扬声道:“若非二弟素日里被您骄纵坏了,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他犯的错,就该宝珠承担吗?”
娄问香许是糊涂了,当着百里坚秉的面,已经是二度表达自己的不满。
百里若白闻言,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而百里坚秉,缓缓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了娄问香的身边,面无表情,他慢慢抬手,啪的一声,这巴掌便生生落在娄问香的脸上。
老头子下手不轻,打的娄问香眼冒金星,就连哭声都戛然而止,一时间,她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名扬是老夫的骄傲,更是老夫所有的希望。老夫不许你们任何人,说他的不是,当然,也包括你们。”
老爷子说完,看也未看他们一家三口,转身离开。
而百里若白紧抓着娄问香的手,轻声道:“问香…我…”
娄问香眼神空洞,一时间没了所有的力气,她轻呵了一声,转头嘲讽的看向了百里若白,“明明都是百里家的孙子,你连百里名扬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娄问香的话,深深的刺激了百里若白。
他眼神微眯,抓在娄问香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我会想办法证明给你看,我比百里名扬强了太多。”
说完,百里若白一把甩开娄问香,一转身,已是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长公主府。
楚惊鸿脸色微白,却还是同玉露琼浆在内厅商量如何尽快恢复天信营。
琼浆倒是做了许多功课,包括新据点的图纸,还有人员的调配。
楚惊鸿盯着琼浆的图纸,手指轻敲桌子,半响才开口道:“重新画一份过来,天信营这一次,准备深入齐国与我大楚的边境地带,做好准时接应咱们在齐国内线的准备。”
琼浆脸色微变,语调也不由得拔高了一个度,“公主为何要把天信营设在边境?难道公主要对付那北门一璇不成?”
琼浆心里下意识的感觉,公主此举,是出于对北门一璇的嫉妒。
玉露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开口:“这不是你该问的。”
楚惊鸿也淡淡的轻瞥了琼浆一眼,见他眉心轻挑,似乎不太认同她的命令。
琼浆最近这段日子,似乎很不对劲。楚惊鸿早有发觉,可是念及他素日里辛苦,便也没有多言。
楚惊鸿眉心深蹙,语气平淡,“若你不行,本宫自会派其他人去做。”
琼浆一惊,他知道,虽然公主言语间并未责怪,可是能说出这话,便证明她已经不悦了。
琼浆下意识的垂首行礼,“属下知错,属下能够胜任。”
楚惊鸿淡淡的“恩”了一声,随后道:“说起来,也怪本宫考虑不周,你也是太累了的缘故。如此,便让无天同你一路吧,也能替你分担一些。”
无法和无天皆是摄政王的人,无法这些日子受宠,琼浆看在眼里已然不悦了。如今,公主竟然也将如此重任,交给无天。
这是不是说明,公主已经将摄政王当成了自己人?
想到这里,琼浆脸色一变,立马反驳,“公主,琼浆一人能够完成任务,不需要他人帮忙。”
楚惊鸿面色一凛,直直的望向琼浆,“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
玉露心下微惊,公主对他们二人向来柔和,现下……
玉露这几天几乎都在躲着琼浆,也不愿意跟他说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可是她再生气,也不能任由琼浆这样错下去。
玉露上前拽了拽琼浆的衣袖,低声提醒:“别忘了你的身份。”
琼浆眉头微皱,终究是妥协了,“属下不敢。”
楚惊鸿放下了手中的图纸,面色冷凝,“你下去吧,心浮气躁,不能成大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决不轻饶。”
琼浆抬眸,看了一眼那个秀雅脱俗高高在上的女人,心情复杂万分。
终究,他还是不甘的退了下去。
玉露见他离开,忙替他解释,“公主,许是琼浆这些日子太累了,他不是有意忤逆公主的。他脑子不灵光,许是没看出您想让摄政王帮忙扩张天信营的势力。”
楚惊鸿面色微有不悦,“脑子不灵光不要紧,不听话,便是大忌。”
玉露一惊,忙道:“琼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便原谅他这一回吧。”
楚惊鸿笑着看向了玉露,“是啊,正是因为顾及这一点,本宫才没有责怪他。倒是你,这么多年,还没有放下他。”
玉露脸色一红,垂首低声道:“公主就会打趣奴婢,奴婢去给公主拿梅子汤来。”
玉露起身,忙逃离了内厅,楚惊鸿笑了笑,盯着玉露的背影一脸的宠溺。
然而这笑容还不过片刻儿,脖子上便抵住了一把寒凉的锐器。
“别出声,否则我要了你和孩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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