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具装骑兵突然停了下来,擎起强弓,手往撒袋一抹抹出数支利箭,照着明军炮兵阵地嗖嗖嗖就是一轮疾射,利箭跟泼水般射了出去。虽然用的是软弓,但是这样的疾射也是极耗体力的,射上一轮就胳膊发酸,得花好一阵子才能恢复了,所以一般情况下鞑靼骑兵都不会选择这样疾射。只是现在可不是一般情况下,他们好几千人中了明军的埋伏,都快要完蛋了,现在谁还顾得了这么多!
利箭划空而下,钉在明军盔甲上,钉在大炮上,叮当作响。箭雨虽然很密集,可是面对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链甲里的明军,除非很凑巧的正好射中眼睛,否则基本没辙。
巴音吼:“开火!”
一百二十名骑兵冒着嗖嗖落下的利箭上前,排成一排,端平燧发枪,瞄准这些具装骑兵砰砰砰砰就是一轮齐射!
用肉眼都能看到子弹打在具装骑兵那厚重的盔甲上撞出的火花。一轮齐射过去,那些具装骑兵齐刷刷的倒下了二三十个,谁叫这些不要命的家伙为了破甲,居然用上了双倍的发射药呢?双倍的发射药,双倍的炸膛风险,却也带来了更为强大的威力,哪怕是如此厚重的盔甲也无法在三十步内扛住它一击!
暖兔也挨了一枪,不过正好打中护心镜。这一枪把护心镜给打得深深地凹了下去,没有破甲,却也震得他呲牙咧嘴。他深知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明军火枪手发射速度有多快,他们已经领教过了,跟他们对射的话,只怕自己这几百号人全死光了,也没有办法将其击败。他发出一声大吼:“冲!”端平长斧发足狂奔。那些具装骑兵也深知这一点,各自手持长兵发足狂奔,飞蛾扑火般冲向明军炮兵阵地!
隔了差不多二十秒钟之后,又是一阵枪声响起,他们又被撂倒了一片,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阻止这些疯狂的家伙的冲锋。他们都已经豁出去了,只要没有被打死,就要冲!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冲上去砍翻明军炮兵,撕开这个包围圈!
双方相距只剩下二十步左右。
暖兔大喝:“掷矛!”大手往背后一抹,抹出一支四尺长的掷矛,高高举起,朝着明军奋力掷了出去。明军的铠甲实在太好了,骑弓射出的箭对它基本没用,但他就不信那些盔甲能在二十步距离挡住掷矛!
具装骑兵纷纷取出掷矛,一边奔跑一边发力投掷!
噗!
暖兔掷出的那支掷矛就钉在吴方明脚边,这个年轻人却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甚至都没看一眼那支险些就要了自己的命的掷矛一眼,只是喝了一声:“开炮!”
几名亲兵同时点燃了大炮火门处的导火索。
导火索咝咝燃烧,飞速缩短。就这么两三秒的时候,上百支掷矛破空而来,不时有明军被击中。这个世界上没什么铠甲能挡住这么近的距离全力掷过来的点钢掷矛,不管是被击中哪个部位都是被贯穿的结果,噗噗闷响中,被击中的明军士兵纷纷倒地。不过这些延绥兵也真是硬骨头,哪怕是被掷矛贯穿身体,也是硬挺着一声不吭!
轰轰轰轰!
回敬鞑靼人的是雷霆般的炮声,八门大将军炮几乎是顶着他们的胸口开火,每一门大将军炮开火都有三四百枚龙眼核大小的葡萄弹劈头盖脸的猛扫过来,这么近的距离,再厚的铠甲也是白搭!
冲锋在前的暖兔第一个遭殃,葡萄弹雨点般打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双腿,撕裂了他的腹部,他那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下。可能是上天怜悯这位英勇的战士,在他长斧脱手的时候,一枚葡萄弹击中了他的心脏,他走得很安祥。
那四百名具装骑兵同样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葡萄弹铺天盖地的猛扫过来,呈密集队形冲锋的他们完全被笼罩在炽势的钢雨之中,根本就无处可逃。他们的铠甲跟纸糊的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撕裂,随之被撕裂的,是他们的躯体。八门大炮一个齐射,前面两排具装骑兵被一扫而空,全部躺在地上了,后面几排也被打得横七竖八躺倒一地,面对几乎顶着自己胸口开火的大炮,这些凶悍的战士的勇武没能派上丝毫用场,被毫无悬念的轰成了碎片!
最后一发炮弹刚刚发射完,吴方明便喝:“长矛手,迎敌!”
两百名长矛手排成四队,齐声低吼,大步向已经被葡萄弹轰得七零八落的具装骑兵走去。巴音率领那一百二十名部下挺着上好刺刀的燧发枪一溜小跑,从两翼绕过遍布着裂肢断臂的具装骑兵队列,抄他们后路。此时,死伤惨重的具装骑兵已经彻底陷入恐慌之中,刚才那轮葡萄弹实在太狠了,干掉了他们一半多的人马,更将那些素以勇武闻名部落的、打仗时总是冲锋在前的十夫长、百夫长一扫而空,现在他们前有迅速逼近的矛墙,后有黑洞洞的枪口,这仗还怎么打?
有人绝望地叫:“撤吧!我们赢不了的!”
确实是赢不了,但现在也不是他们想撤就能撤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呢,枪声便响了,一百二十支燧发枪同时喷出火舌,子弹雨点般打向惊慌失措的具装骑兵,又将他们给撂倒了一大片。长矛手趁机冲锋,撞入残余的具装骑兵中间,密密麻麻的长矛照着他们的脸部、颈部猛刺,又狠又准!残余的具装骑兵此时已经不成队形了,被这两百长矛手轻松冲成几截,每一个接敌的士兵都得面对好几支长矛的猛刺,就算他们武艺再精湛,盔甲再厚重,也只有被捅翻的份!
巴音那一百二十人没有加入肉搏战。开什么国际玩笑,没看到那些具装骑兵都拿着长矛、长斧之类的家伙吗?他们挺着刺刀冲上去找死啊?他们与具装骑兵保持着二十步左右的距离,给燧发枪装好子弹,看到脱离战团的具装骑兵就是一枪!
这支具装骑兵陷入了绝境。
而拱兔所率领的鞑靼骑兵主力现在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杜松率领那四百骑兵,一人双马赶到战场后立即下马,从从马背上取出燧发枪和子弹,迅速装填,对着冲上来试图冲垮他们的鞑靼骑兵开火。一个排枪过去,鞑靼骑兵倒下一片;再一个排枪,又倒下了一片……跟排队枪毙差不多!
拱兔率领本部亲兵赶到,见负责阻击的人马已经被击溃了,大怒,挥舞弯刀连杀数人才镇住了那些家伙,指挥他们再次向杜松所部冲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得将这些可恶的明军骑兵驱离战场。
可惜事与愿违,由于战场狭窄,鞑靼人在兵力上的优势难以发挥,而杜松指挥这几百号人百人一队轮番火枪齐射,将火力优势发挥得淋离尽致,上来一批就撂倒一批,毫不费力。鞑靼人一连冲了好几次,都被猛烈的火力击退,没有任何效果不说,还被打得死伤惨重。
激战正酣,龙岩峰率领大军主力赶到了。看到杜松居然没有带领他的宝贝骑兵一头扎入鞑靼骑兵中间乱砍,而是老老实实的列阵,用燧发枪对鞑靼人进行物理超度,他大喜过望,叫:“杜黑子,干得不错,回头给你记一大功!”
杜松咧嘴直笑,那张本来就黝黑的脸现在只剩下两排牙还是白的了。
骆天生观察战场形势,见吴方明用区区八百来人布下了这么个天罗地网,不禁惊叹:“吴方明真是打伏击的天才,大人让他抄鞑靼人的后路算是找对人了!”
龙岩峰说:“别废话了,赶紧发起进攻,早打完早收工!”
骆天生笑:“遵命!”令旗一挥,大队火枪手列队,端着燧发枪照着鞑靼人就是一阵猛射。第一排射完,第二排越过他们,前出几步,再射!第三排越过第二排,前出数步,再射!
三排火枪手都打完后,手持强弩的长矛手越过火枪手,用强弩照着已经被打得惊恐万状、四处乱窜的鞑靼人猛射!
长矛手射完了,第一排火枪手也已经装好了子弹,越过前面那一排排的火枪手、长矛手,来到最前沿,又是一阵齐射!
整个方阵如同一头喷火的怪兽,不断喷吐着炽热的火舌,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挡在他们前面的一切活物被悉数撂倒,悍勇的、顽强的、令明军提起来就心里发悚的鞑靼骑兵在他们面前如果羔羊般脆弱,被大批大批地撂倒,全无还手之力!
这其实是清军“九进十连环”战术的翻版,所谓的“九进十连环”战术,就是八旗官兵枪炮按旗排为三队,第一队以汉军火器营鸟枪步军居中,炮位排列左右,满洲军火器营鸟枪马军列于炮位两头,第二队以前锋兵居中,八旗护军续列两头,第三队排列八旗护军,两翼则设立应援兵。步军举鹿角大炮,众兵齐进,鸣金而止,齐发枪炮一次,如此九进至十次,连发大炮。火器营马步军循环连发鸟枪,略无间断,其声震地。此即所谓“九进十连环”,大阵先整体前进,每前进17米便枪炮齐射一轮,如此重复九次,第十次时火炮连续发射,鸟枪兵进行原地轮射,保持火力不间断。第十次的连环射击在鸣金三声之后停止,紧接着鹿角阵线会分出八个缺口,藤牌兵从缺口出阵近战肉搏。整个方阵就像一台喷火的机器,交替前进,弹如雨发,势不可挡,当初的清军就是靠着这一战术纵横亚洲,打遍周边诸国无敌手。
龙岩峰没啥版权意识,他觉得这种战术好使,立马就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