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铁骑轰隆隆的冲过来,留守军寨的王建紧张得手心见汗,冲尤西比奥叫:“开炮!你他娘的给老子开炮!”
尤西比奥眯起眼睛盯着鞑靼具装重骑,计算着距离,大声吼:“臼炮!炮口上抬一度,发射!”
打从开战以来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那四门臼炮现在终于有了动静,炮手用力扳动手柄,在齿轮的带动下,又粗又短的炮身缓缓移动,炮口上抬了一度。负责点火的炮手在心里暗念一声“菩萨保佑”,将火把凑近引火孔,点燃了导火索,然后撒丫子就跑。不光是他,整个炮位上所有人都撒丫子跑向十几米外的掩体————这玩意儿不大靠谱,好死不死的,炮弹又是威力巨大的高爆燃烧弹,万一炸膛了他们会死得很惨的,不跑不行!
咣咣咣咣!
四声沉闷的轰响,奇迹一般的,四门臼炮居然没有一门出意外,全都顺利打响,将四枚重达三十斤的、圆滚滚的炮弹给打了出去。这些炮弹在明军士兵暗念“菩萨保佑”中飞越军寨,从结成方阵准备跟鞑靼具装重骑正面硬撼的陈昂所部头顶呼啸而过,正正砸在他们前方一百多米处,砸到了鞑靼具装重骑面前。
轰!轰!轰!轰!
只听得一声声骇人的巨响,战场腾起大团骇人的火光,地动山摇,那些不可一世的具装重骑仿佛被龙卷风扫中的落叶一般被连人带马掀飞,侥幸没有被掀飞的也被溅了一身的火焰,战马痛苦狂嘶,拼命挣扎,将马背上的铁罐头狠狠甩下来摔了个半死,甚至与身边的战马撞在一块,一起轰然倒下。落在后面的没有被爆炸波及的骑兵冲过那浓得呛人的硝烟的时候只是吸了两口烟,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是眼泪鼻涕狂飙,连连咳嗽,仿佛嗦了一大口胡椒面似的,整个呼吸道火辣辣的作痛,恨不得直接死掉!
在后面的暖兔骇然:“明……明军的开花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明军也装备有开花弹的,不就是生铁铸壳内部装填黑火药嘛,又不是什么黑科技,自然难不倒明军。不过,什么大明的火器比全世界先进两百年、清朝的火器都还没有明朝先进之类的神论那纯属鬼扯,至于左宗棠挖出明朝开花弹后说“要是早点装备这等利器,我们就不会被洋人打得这么惨了”啥的,那更是鬼话。明军的开花弹威力并不强,黑火药嘛,还是杂质多多的粉末状黑火药,再加上制造工艺不行,弹壳做得老厚,装药量有限得很,爆炸威力也就那样了,而左宗棠挖出那堆明朝的老古董的时候,欧洲人后装线膛炮都推出来了,炮弹里塞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苦味酸,你让这堆老古董拿头去比?明军在鞑靼人的战争中也没少用开花弹,效果嘛,只能说一般,杀伤力可能还没有实心弹大————这圆滚滚的玩意儿打准了的话是可以一鼓作气将整个横队打穿,将挡在它前面的一切活物通通撕碎的。
可明军这次用的炮弹不一样。这是龙岩峰亲手炮制的,主要成份是硫磺,也被称为硫磺弹。在野猪泛滥的季节,农场的老人会用硫磺等原料自制硫磺弹去炸野猪,那硫磺弹也就贡丸大小一颗,却能轰一声炸死一头两三百斤重的野猪,足见其威力之大。这么好玩的东西自然得给自己的军队配上,所以龙岩峰整出了比贡丸大n倍的硫磺弹,用臼炮发射。臼炮炮弹一大优点就是可以将炮弹弹壳做得比较薄,装药量比同口径的榴弹炮要大一些,而且臼炮炮管比较短,造起来也容易,可以轻松地将口径做得很大……比如说这四门臼炮的口径就达到了210毫米,但把炮车都算进去,总重也不过四百来斤,你让加农炮也怼到这个口径试试,看还能不能挪得动?
大口径意味着可以塞更多的装药,而更多的装药就意味着更强悍的威力,这是常识,小孩子都懂。这四枚硫磺弹砸过去,当即就将十几骑具装重骑连人带马一并掀翻,硫磺弹爆炸产生的浓烈气体更是将没有受爆炸波及的鞑靼骑兵给熏得够呛,连眼睛都睁不开,队形完全乱了!
陈昂见状大喜,喝:“火枪手,开火!”
火枪手瞄准撞作一团的鞑靼战马,猛的扣动板机。
砰砰砰砰砰!
一阵炸雷般的枪声响过,惊嘶着四处乱窜、完全不受控制了的鞑靼战马被齐刷刷的撂倒了一批。它们虽然也披着铁甲,但是还不够。一点五毫米厚的甲片抵挡明军软弓射出的长箭和三眼铳的直接命中是绰绰有余了,但是要在几十米距离抵挡14毫米口径燧发枪发射的尖头子弹却是远远不够————这子弹的初速都达到音速了。
这一个排枪打得鞑靼骑兵更加混乱,所有人都乱作一团,完全不知所措。火枪手打完这个排枪后立即退入长矛方阵后方,长矛手将长矛尾部的长钉插入地面,矛尖斜斜指向鞑靼具装铁骑的战马,并且用一只脚顶住矛杆以增加其稳定性,就等着鞑靼骑兵撞上来了!
一阵骇人的冲撞声猛然响起,真有七八匹铁马撞了上来,然后每一匹都同时被少则三四支,多则七八支长矛贯穿了身体,连人带马一并捅翻。也有一些骑兵强忍着眼睛的不适,及时绕过了这要命的长矛方阵,往军寨方向冲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寨墙上的明军火枪手瞄准他们脸部扣动板机,随着一声声枪响,这些武艺高强、勇武过人的骑士一个接一个脑袋开花,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暖兔只觉得心坎都疼了,冲号手叫:“吹号!让他们撤退!”
号手连忙吹响海螺号,已经乱成一团的铁骑如逢大赦,纷纷勒转战马,仓皇撤退。他们可是鞑靼军队战斗力的核心,是损失不起的,结果一个回合就被报销了这么多,那些诺颜都要哭了,哪里还敢让他们继续拼下去?而这些强悍的铁骑也没有信心再拼下去了,他们的队形完全乱了,士气也给那几枚威力巨大的开花弹给炸没了,那还打个屁!
见他们撤退了,明军火枪手再度越众而出,又给了他们一个排枪算是欢送,打倒了十余骑。干完这一切,他们在陈昂的指挥下火枪手在前,长矛手在后,始终面朝敌军,缓缓撤入军寨之中。有士兵试图停下来割个首级,陈昂重重一矛杆抽过去,抽得他们嗷嗷直叫:“不准停下来!打完仗再来割!”
他敢于带大家正面硬撼具装重骑的勇气和高效的指挥已经征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延绥兵,挨了抽的士兵也不敢吭声,捂着屁股咧着嘴追上队列,维持着严密的队形,一队接着一队退回军寨之中。
暖兔看得直发愣,喃喃说:“不靠战车就敢与我们的具装重骑正面硬撼,杀伤了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停下来割首级?这股明军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啊?要是再多几支这样的明军,我们这日子也不用过了吧!?”
明军打仗就是为了割首级换赏银,对战场胜负全然不关心,打死了一批敌人之后便乱哄哄的冲上去抢首级,然后被敌军突然发动冲锋一举反杀的例子多不胜数。现在的鞑靼人显然没有那个能力在一团混乱之际发动冲锋了,也正因为这样,看到明军居然将那么多首级视如无物,只管组成严密的军阵撤退,暖兔才震惊,比具装重骑被区区四百明军用火枪长矛击溃还要震惊!
一众大小部落首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一个个面色极度阴沉。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退入军寨中,军寨内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王建两脚带风的冲出来,咧嘴笑着,对陈昂说:“总爷,你刚才那次以步拒骑实在太精彩了!四百步兵直面两百具装重骑岿然不动,自己毫发无损还斩杀了对方数十人,厉害,太厉害了!”
陈昂拉起铁面具,王建这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大队长满脸都是冷汗,显然,刚才与鞑靼具装重骑交手时,这位年轻的将军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陈昂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说:“刚才……真的好险,要不是我军发射的开花弹一下子就打乱了鞑靼具装重骑的队形,我们这四百人能不能有一半人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杨旭走过来,一脸严肃地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刚才就在你们后面,如果他们真准备马踹枪阵,我马上就会给他们来一记侧冲,撞死这些王八蛋!”
几名骑兵小队长嗷嗷叫:“就是!我们的马刀和锥枪也不是吃素的!想吃掉你们,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那是一脸的自豪和骄傲,仿佛真的是他们冲垮了鞑靼具装重骑,将这四百步兵救了回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