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连忙开口道:“公主,这是内务处用东瀛国进宫的天蚕丝所制的纱衣,是贡品。”
明月不知长乐会医,还以为公主这是要将这么名贵的贡品,送给林嬷嬷用来过滤药渣呢,心里大呼这是暴殄天物!况且,御赐之物岂能轻贱。她必须点醒公主才行。
“我知道,不过我觉得它过滤药渣更有用,嬷嬷,你说呢。”
听长乐这么一说,林空青这才低头细细打量这纱衣,又用手指搓捏了好几下后,才道:“公主言之有理,不过要想药渣过滤得更细,用棉布多过滤几趟亦可,无需用到这么金贵的东西。”
长乐随口应和了几句,心里却是有了思量。到时候她用这纱衣制作出来的药粉和药丸,效果一定比之前做的还要好。不过一匹布而已,她才不管贡品不贡品的,现在父皇要将她送去给人和亲,才不会因为她毁了一件天蚕丝纱衣就处置她。
月升日落,华灯初上。
云梦池边上,穿梭而行的宫女们正忙着放挂花灯,今日的晚宴是在云梦池中间的鸣凤宫举行。
花灯在屋檐角下次第燃起,广厦万千接连成线,将整个云梦池汇成一片灯火通明的不夜天。
池中央还飘着精美的莲灯,一阵风过,晃荡了几下的莲灯未着丝毫火焰,原来这灯芯放的是夜光石,美轮美奂。
“咻——”一束烟花猛地绽开在皇宫上空,声势浩大,璀璨绚烂。
烟花照亮了抬头仰望众人的脸。
长乐莹润如玉的小脸在火光映衬下,美得如同出尘仙子,百里奕捂住自己加速跳动的胸口。幸好他现在戴着面具,否则燕国王爷顶着张丑脸,一脸痴汉的傻笑模样不知会吓到多少人。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他总是为那人心动。
百里奕不顾周围人异样好奇的眼光,一步一步走到长乐面前,向长乐伸出自己的右手,戴着面具的头轻轻歪了一下,似是在邀请长乐,愿不愿意与他一同赏这最美的烟火。
青梅戒备地看着面前的这人,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公主,这里都是人。”
长乐自然知道四周都是人,从百里奕向她走来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将目光放在他们两人身上。她若此刻将手递给百里奕,怕是人们的惊呼声就能将两人淹没。
只是,这烟花这么美,恍惚中,两人似是回到了烟花漫天的那一夜。
她轻轻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交到了对方的手心上。然后,又伸出右手,一把摘下百里奕面上的银制面具。
“你这面具真好玩,能借给我玩吗?”她歪头天真笑道。
周围瞬时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谁也没有料到七公主这么大胆,竟然直接上手就将逸王的面具给掀了。
有几位白日里被逸王的丑脸给吓到的世家小姐,一看到烟花灯火下这张愈发丑陋红亮的脸,惊得捂眼大叫了起来,慌忙逃开,连贵女的礼仪姿态都顾不上了。
这样一来,反倒没人想起注意,七公主将自己的左手放到陌生男子的手心,这行为有多么的于礼不合了。
除了一人。
秦展怕火,这漫天的烟花在旁人眼里看来绚烂美妙,可在他看来却如大火天降。他全身僵硬,双手握紧,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里对火的恐惧,不让自己的脚颤抖逃开。
所以,就在所有人都抬头看烟花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人向七公主一步步走去,还看到了七公主见到那人时,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种喜悦,不是假装的。
这时,一个烟花从从他的脑海里炸响,他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子,也曾如此看过他。
是长乐公主。
公主也曾如此,在烟花下看过他,眼里的喜悦之情,满溢而出。
就在这一刻,长乐公主与长宁公主的身影慢慢合在了一起,她们渐渐变成了一个人,眼角,眉梢,嘴唇,鼻子,都慢慢融和成了一张脸。
心里的答案几乎脱口而出,告诉他,眼前的这人,就是他死去的妻。
“长乐……”他低声喃喃着,抖动着腿,努力克服对烟火的恐惧,朝他从不敢睁眼多看,只敢梦里偷偷看一眼的人慢慢走去。
直到,长乐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放到了那人的右手手心里。
爆炸的烟花和乍响的惊叹如潮水般,瞬间将他卷离了这里。
灯火流烟中,他看到,在少女如水般清澈的眼里蹿出了一簇火,明艳而生动。
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长乐。
那真的会是长乐吗?秦展又迷惑了。
“长宁,不得放肆。”
不知何时,明宗皇帝走到了两人的身边,看到长乐手里还拿着逸王的面具,佯怒道:“还不快把面具还给逸王。”
明宗的身侧,站着目瞪口呆的楚妃。楚妃连忙上前将长乐拉回了自己的身侧,走时还不忘将长乐手里的面具塞回到逸王的手里。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连别人的面具都敢乱抢,母妃平日里教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你,你真是气死母妃了。”楚妃气急败坏道。
她原就看不上丑陋的逸王,巴不得自个儿女儿离逸王远远的,最好一面都见不到。没想到长宁这么大胆,明知皇帝要给她赐婚逸王了还敢往上撞去,这叫她如何不急,如何不气。
“母妃,不要生气,生气,母妃就不漂亮了。”长乐憨笑道。
“你……”
“好了,爱妃,长宁不过是孩子心性,你又何必苛责于她。长宁,过来,给逸王殿下认错。”明宗一脸慈爱说道。
百里奕已经戴好面具,听见明宗要让长乐跟自己认错,惊得手足无措,连忙摇摇双手示意不用,“我……愿意的……公主……没错。”他艰难开口道,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喉咙里灌满了沙子。
明宗一想到使团说的,这人喉咙里也长满了脸上那样可怖的息肉,便不由一阵恶心,光听着这声音都浑身难受。
“逸王喉咙不适,就不用讲话了,朕明白,朕不罚长宁便是。”明宗忙道。
刚才这一幕倒是让明宗意外不已,没想到长宁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这逸王那可怕的脸。难道正是因为长宁心智有缺,如同小孩子般,所以才不会以貌取人?
一个丑,一个不嫌对方丑,这两孩子的婚事,说不定还真是天作之合。明宗一想到这,更是为自己同意两人的婚事而自觉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