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现下只有师徒二人。
林空青边替长乐包扎伤口，边小声说道：“我去太医院找师兄拿药的时候，师兄让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长乐需侧耳才能听清。
“皇上中了一种嗜睡的毒，中毒者无知无觉，只会贪睡，但到了第七天左右就会一睡不醒。这毒不难解，难的是中毒者毫无察觉。师兄说幸亏这回有你提醒，否则这毒病入膏肓，便是他也救不了了。查出这毒后，皇上不许任何人声张，身边的宫人太监也换了一批。师兄说当晚公主也在场，怕会牵连到你，才让我转告以免毫无防备。还有，今早皇上遇刺了，伤口上也有毒。”
一阵风过，南墙的窗动了一下。
长乐立即起身趴到窗外查看，见外面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回身对林空青细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变故。师父，你明日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千万不可再与李老太医有太过明显的接触。”
林空青点了点头，她明白，在皇宫里必须谨言慎行，一个行差踏错可能就会要了人的命。
今早父皇遇刺的事情，长乐已经知晓，这伤口有毒，她倒是刚知道。她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口不再说话。
“宁儿，这里有些点心，你先吃些填填肚子吧。膳房我们去晚了，已经没有饭菜了。”楚妃脸色微窘道。
“现在宁儿回来了，我们母女两人住在这里，每顿到膳房那边拿饭菜多有不便，所以，母妃准备这几日找内务处的人在院子搭个小厨房，到时候，宁儿想什么时候用膳就什么时候用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看可好。”
楚妃乃四妃之一，论资排辈的话，确实可以在自己宫里搭个小厨房。只不过，后宫有膳房，宫妃要自己开小灶的话，这银子就不能从内务里拨，得妃子自己出体己银子，去内务找人来搭才行。
“但凭母妃做主。”长乐道，“宁儿这里还有一些银票，都是母妃之前寄给我的，我在行宫里也没有花银子的地方，所以都还攒着。母妃既要搭小厨房，不如把这些银子也都拿去吧。”
长乐撒了个善意的谎。行宫怎么可能没有花钱的地方，恰恰相反，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想在行宫过得舒坦，就得处处花银子。幸好她做的药通过乔郝然卖了些银子，还有李秋仪给的那两万两银票，现在她也算小有积蓄。
这回楚妃为了她跟程府闹僵了关系，程府恐怕今后都不会再给宫里的楚妃送银子了，而搭小厨房，应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银子是母妃给你的零花，本就没有多少，你只管留着花吧。母妃这里你不用担心，还有些体己银子在，搭个小厨房总是够的。”
楚妃心中一阵酸涩，她自小出生高门，锦衣玉食的，从未为这些黄白之物操心过，自从入了宫被冷落后才知没有银子的难处。她一个人在这冷清的宫里苦就罢了，没想到还要自个儿的女儿陪着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暮色四合，长乐倚在窗边，抬眸凝视窗外。
透过窗格子看了眼外面的宫墙，鲜艳的红墙没入黑暗。不过是从行宫换到了皇宫，还是四四方方的墙，还是四四方方的天。长乐呆呆趴在窗沿边上，看着四四方方的天从满是夕阳的余晖到洒满夜幕的星光。
下午宫女去膳房要点心果子也没要到，楚妃干脆就让宫人一直在膳房那边守着，才总算是等到了晚膳。虽只是一些简单的饭菜，但好歹是热乎的。只要等小厨房搭好，她与宁儿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楚妃心想。
“公主在看什么？”冬菊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长乐就这样躺在软塌上，忙拿了一条小被子来盖上。
长乐托着双腮，望着窗外漫天细细碎碎的星子，道：“在看星星。”
伸手接过药碗，她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药。
“好苦！”长乐吐着舌头道。
冬菊忙将手中的一碟乌梅丝递了上去，吃完一颗甜甜的蜜饯后，长乐才感觉嘴里没那么苦了。
屋里的炭烧完了，楚妃从外面进来一掀帘子，寒风便裹挟着寒气钻了进来，里面仅剩的热气也没了。长乐干脆起身，披上了厚厚的斗篷在屋里来回踱步，这样反倒还能暖和一些。
楚妃看了眼炭盆，里面的炭已经烧得干干净净。她没告诉长乐的是，这些炭是内务那边给瑶华宫的全部炭了。这些人不仅对去领炭的下人推三阻四，拿来的还全都是最次的烟炭，明明长宁也可以领炭，负责发炭的内务太监却说还没接到命令，一切照旧。
“今日车马劳顿，母妃怎还不歇息。”
楚妃不答反问，道：“你这腿还受着伤，怎么就下地走路了？”
长乐笑笑，道：“我都躺了一个下午了，再不走走，腿都要僵硬了。”
楚妃眼圈发热，明明是屋里太冷坐不住了，长宁却非要说躺不住，这是怕伤了自己这个母妃的心嚒。
“华贵人今晚召了太医，说是肚子不舒服。”楚妃皱了皱眉，疑惑道，“会不会是她在宫里不小心吸入了麝香，才导致的胎像不稳？”
只是肚子不舒服？长乐感到有些意外。
不是她生性歹毒容不下华贵人肚里的孩子，而是以她对皇后的了解，皇后怎么下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纰漏。当年皇后为了对付华贵妃可是招招险恶，不遗余力。而且，程芊梦在行宫住的时间短，不过闻了那么些时间的麝香就落胎了，怎么反倒是吸食麝香更多的华贵人没事呢。
“听说是傍晚时候，华贵人带了些吃食去玉坤宫，可皇上并未宣见她。她回到英华宫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开始喊肚子痛，太医来了之后，说是胎像有些不稳，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大碍。”
“父皇可有去探望华贵人？”长乐问道。
楚妃摇了摇头，道：“皇上也没有派人去英华宫。”
按说现在宫里最受宠的应该就是这个华贵人了，就连之前备受宠爱的柔妃都比不上她，可现在这华贵人不但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就连胎像不稳，皇上都没派个人去慰问一番，这确实有些奇怪。
看来父皇是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了。这华贵人看似倒霉，却正好帮她父皇全了这出戏，让下毒的人以为父皇是真的中毒不起。
这宫里怕是要发生大事了。